二舀虽是农村长大的，但在防汛指挥岗位还是头一回，暴雨一来，心中不免有些焦急。车子开到乡政府门口，二舀直奔史来禄的屋子。没想到史来禄同几个人玩得正在兴头上，见二舀赶来，打了个招呼，仍然吆三喝四的牌不离手。二舀有点不悦：“你史大脑袋昨天还吓得够呛，今天反倒没事儿人一样，你这葫芦里卖的啥药？”史来禄看出二舀心思，边甩牌边安慰二舀，说：“今天你就放心吧，这里有我一群哥儿们守着呢，农村讲话了，下雨天好睡觉。李县今晚就裸睡吧。”

    “哎，你史来禄昨天可不是这个态度呀？”二舀满脸狐疑。“昨天必须把情况向县领导讲清楚，要引起县委、县政府重视，这是战略思维。今天是在防洪第一线，要的是战术安排。”“行啦，一会儿战略、一会儿战术的，我跟你整不明白。你们可不能玩儿得太晚，一有啥情况，马上告诉我。”

    返回招待所，田小亮给二舀打了洗脚水，把暖壶灌满，同一起来的几个人玩去了。二舀洗漱完毕，想起好几天没给家里打电话，于是拨通家里电话，告诉思凤说：“县里防汛工作进入紧张阶段，这个星期肯定回不去了。”又同丑丑说了几句话。倒在床上，二舀开始打量房间简陋的摆设，只一床一柜一桌一电视机，没一点奢侈品。来时走得太急，连个书也没带上，只好扭开老旧电视机，反复摁着少得可怜的几个频道，打发着难熬的雨夜。

    不住捻儿的雨下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只小晴一阵儿，就又哗哗下上了。二舀几个人在招待所吃完早饭，一起来到乡政府。防汛指挥部设在乡政府会议室，乡干部们都在忙碌着，报表的报表，要电话的要电话，可能是熬夜的缘故，有几个睡在长凳上还没有起来。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儿正在向史来禄哭诉，说：“昨天一夜的雨，把房子泡倒了，到村里没找到人，只好到乡政府求助。”史来禄把民政助理找到跟前，让他立即找到村里干部帮助解决，并交代把各村受灾情况做个初步统计。史来禄当知青时就鼓捣烟，二十多年后，成了名副其实的“大烟鬼”。一有点事，更是一支接一支地吸个不停。看来史来禄他们一宿没睡。二舀问赵家坟坝段的情况。史来禄说：“我已指定专人每小时查看一次。目前河水还在河床里，但涨势已很明显。刚才要了上游几个乡镇的电话，上游的

    山水势头又急又猛，现在看，赵家坟那段极其危险。”二舀邀史来禄一起到现场察看。

    此时的西沙河赵家坟右岸堤坡已被冲出一道道水沟，由于十几个小时雨水浸泡，二舀他们一踏上坝体，就陷入泥泞中。二舀往上爬，险些滚了下去，只好手脚并用，费了好大劲儿才攀到堤顶。但见河水早已跃出河床，追至堤坝腰身，水势浑黄湍急，旋着浪花，撒野而来。西沙河由一个窈窕的少女，霎时变成了咆哮的母夜叉。

    二舀紧锁眉头问身后的陈水根，如果出问题会是个什么样情况？陈水根虽说是个有治水经验的专家型干部，说起话来，习惯留有余地不做定论，说这个很难预测，关键要看上游雨量和地面饱和程度如何。下的大，也不要紧，牤牛水一冲而过。再就是要看当时施工质量，工艺到不到位，土夯的实不实，如果干了。二舀对史来禄说：“全乡必须做好充分准备，让负责这个坝段的村民赶紧集合，带好防洪工具，到坝段待命。同时立即调集水利站的抢险物资，按可能出现的最坏情况准备。”史来禄点头，说：“咱俩想到一块去了，已给赵家坟村和乡水利通了电话，人和物资很快就能到位。”二舀长舒一口气，转过身远眺一望无际的碧绿庄稼，想着土里刨食的农民指望着这点庄稼维持一年的生计，如果堤坝出现问题，不管是谁的责任，都将是对人民的犯罪！

    仇长喜打来电话，询问西沙河水势情况。二舀报告说：“情况很紧急，河水已溢出河床，估计牤牛水很快就要下来。已调集人员和物资，全力做好准备，确保……”二舀话未讲完，就听见田小亮在坝脚下高喊，那喊声带着惊恐甚至绝望。二舀连滚带爬地从坝顶冲了下来。田小亮如受了惊吓，还在那连声叫着“不好啦，冒水了、冒水了……”，陈水根、史来禄几个人，被田小亮叫得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地奔了过来。只见草丛里一股浊水汩汩而出，田小亮企图用手去堵住，那水又从他的指缝里喷出。史来禄见是浊水，脸变得蜡渣一样白，说：“真照这话来了。”有人拿来几个石头往出水处堵，被陈水根所阻止，说没用了，你再拿一百个石头也没用的！转过头面对二舀，说：“今天要出大事了，情况极其危急，要马上采取应急措施，否则，上……上游水再下来，很快就……就……”

    陈水根突然变磕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