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2012年02月04日
作者:
-
 【PDF版】
|
|
|
|
|
□ 周鲁霞
哲学家还是作家抑或思想者?周国平的身份是模糊的。其实,无论哲学还是文学,都是人类的一种精神形式。精神深处哪里还分什么专业!专业是对精神的凌迟。最重要的是生命的感受,然后再寻求一种适当的表达形式。至于这种表达是哲学的还是艺术的或者其他的,并不重要。表达生命就是“正业”。周国平说:“在我的价值表上,排在第一位的是我切身的生命经历和体验。”
周国平的表达具有一种纯粹性。这是他专注于生命感受的结果,也是因为他的写作态度——为自己写作。“写作从来就不是为了影响世界,而是为了安顿自己——让自己有事情做,活得有意义或者似乎有意义。”周国平认为,其随感集《人与永恒》是最具这种纯粹性的一本书——写的时候不仅没有想到日后会发表,甚至也没有意识到是在写作。周国平对此书情有独钟,逾10万的印刷量也印证了读者的喜爱。这都是纯粹的魅力。写作是周国平的精神生活,表达的纯粹是因为精神的纯粹。为了保持表达的纯粹性,他对职业化、专业化保持本能的警惕。尽管写了大量散文,仍坚持“没有人是专门写散文的”。周国平多次援引法国作家列那尔的这句话:“我把那些还没有以文学为职业的人称作经典作家。”文学一旦成为职业,纯粹性一定要打折扣的。
周国平大学的“专业”是哲学,其间主要精力却用来读诗歌、小说之类的闲书,并不断记下零星的感受。“我从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歌德、卡夫卡的作品中学到的哲学,绝不比专门的哲学书中少。”作为一种精神形式,哲学与文学的表达各具优长,并不冲突。尼采认为,好的生活就是艺术家的生活。所以是艺术家而不是哲学家,是因为艺术和美使我们更深刻地理解真理。精神的力度和深度可看做一个常数,在任何表达形式下都是恒定的——也是一种精神“能量”的守恒吧。最重要的是生命的感受,在感受和表达中,表达的难度是技术性的,感受是本原的。
大致上,搞哲学的人可分为体系派(如黑格尔)和感受派(如尼采),周国平无疑属于后者。两派并无高下,重要的是对世界感受和理解的深度,以及表达的动力是如何形成的。英国哲学家迈克尔·博兰尼认为,人的创造来源于“集中意识”和“支援意识”两种意识。一个人在集中思考某个具体问题的时候,必须采用“集中意识”——有一个集中的兴趣或意图,但“集中意识”的背后却是长期生活学习过程中潜移默化、润物无声的积累,即“支援意识”。某种程度上,真正的创造源泉往往并非来自专业的“集中意识”,而是无法表面化和形式化的“支援意识”。对于一位哲学家,诗歌、小说之类的闲书形成的是“支援意识”；对于一位作家,哲学无疑又是“支援意识”的提供者。在周国平,文学和哲学应是互为“集中意识”和“支援意识”且相互激荡的,由此促成了其感受的产生,进而形成表达的动力。
相对于“集中意识”,“支援意识”往往来自于非专业、“无用”的闲书。当年,英国哲学家罗素曾提倡年轻人多读“无用的书”。周国平认为:“无用的书”并非真的无用,“那恰恰是一个人精神生长的领域”。人的一生中,在课堂上所学的那些所谓专业的知识当然重要,但真正获益匪浅的往往还是那些“无用”的闲书。通识教育的依据或正在于此。
对于“无用”的闲书,周国平的阅读心得是“不求甚解,为我所用”。不求甚解,就是“用读闲书的心情读,不被暂时不懂的地方卡住,领会其大意即可”。为我所用,就是“不死抠所谓原义,只把大师的书当做自我生长的养料,你觉得自己在精神上有所感悟和提高就可以了”。这是一个精神潜移默化、支援意识日积月累的过程。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忽然有一天,你竟感到书中的话正是你想说而没有说出的,在感受作者感受的同时不知不觉也生发出了自己的感受,于是有了一种按捺不住的表达的欲望。感受、表达、理解——“无用”的闲书却使你“获得一种更为开阔的眼光,一个更加丰富多彩的世界”。
在网上,无意间发现一位不知名的网友留下的一段话,随意却精彩:“读一些无用的书,做一些无用的事,花一些无用的时间,都是为了在一切已知之外,保留一个超越自己的机会,人生中一些很了不起的变化,就是来自这种时刻。”
这其中,蕴含着多么幽深的哲理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