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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0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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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09年春运期间,济南火车站,大雪纷飞中,儿子背着父亲往候车室走。这样一个被定格的瞬间,诠释了亲情的力量。 本报记者 左庆 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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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任鹏
“要不,咱俩换换?”春节聚会上,“角色互换”的反问背后,是县城青年的矛盾与纠结。那些回到故乡的人,迷失于小县城的平庸与固化的生活中。他们的心灵,还处在无根状态。
那么,我们的根到底在哪呢?在经历了病床前的特殊春节后,因为工作而被忽略的亲情,让陷于职场疲惫的儿子找到依靠。
距离省城68公里的邹平县,城市化进程被横穿而过的济青高速割裂成两张面孔:总觉得哪里有变化却看不出明显变化的老县城和似乎总有变化又稍显空旷的新区。
2010年下半年,“逃离北上广”的热潮在全国泛起,我的高中同学赵林已提前两年回到了这个小县城。
和被迫离开的“蚁族”不一样,赵林是主动回去的,守在父母身边结婚生子,准备几年或十几年后继承父亲不大不小的生意。
春节同学聚会,酒桌上的同学在县城的居多,还有的从上海、济南、北京回乡。
“你说,年过三十,娶了媳妇,孩子都两三岁了,还想着理想、想着改变生活,这是一种不甘心还是不负责任?”
聚会上说起房价的话题,北京、上海房价动辄降两三千元。而邹平这个连三线城市都算不上的小县城,房地产市场不会像一线城市一样有敏锐的变化。
赵林对房价涨跌没有切身感受。他那套150平方米的新房在新城区,没有贷款,这个新城区最高档的小区旁是优美的人工湖,小区里几乎找不到100平方米以下的房子。加上父母住的房子,家里共有四套住房。
开着十几万元的车,未来无忧,赵林感觉几乎一下丧失了奋斗的动力。
父母在努力托关系,想找人把他调到事业单位,“稳定而清闲,只需沿这个轨迹生活就好。”他担心自己回到这里会陷入县城这种平庸固化的日子。
周围的高中同学被房子分成两类:赵林这样的县城“土著”,家里至少有两套房子,父母是典型的第一代“进城者”,已经完成为子女打拼的任务。他们唯一和农村还联系在一起的,是老家还有亲戚,大年初一必须回老家给家族里的老人拜年。从农村考大学奋斗进县城的同学,父母在农村,“根”就在农村,他们大多背着几万到十几万不等的房贷。
县城里还有一类人——魏桥创业集团和其他特大型企业聘用的十多万外来工人。庞大的外来人口丝毫无法冲击县城独有的生态,大企业对县城的贡献更多体现在经济上。2010年邹平县位列全国百强县第15名,像样点的房子涨到五六千元每平方米。城区边小产权的房子挨着实验小学,有人愿出60万买一套130平米的房子。这让晚几年进入县城的大学毕业生感受到了很大压力,小县城充当“逃离北上广”者栖身之地的安全感和舒适感,在一点点消退。
“两口子月收入5000多元,还房贷、养闺女,一年下来已经攒不下多少钱了。”这是县城高中一位老师的牢骚。
有人选择回县城,也有人选择走出去,走得更远。
田野也是我的高中同学,山东艺术学院毕业的本科生,独子,曾留济南,工作三年被任命为部门经理,突然中断刚起步的工作,借债十万元去法国留学。从2007年开始,他一直在法国巴黎。
和父母离得远了,田野反而觉得和父母更近了,懂得他们,更理解他们。这种亲情上靠近的感觉,难用言语描述。
每年春节,田野的几个高中好友会开车十几公里,去农村看田野的父母。
“你们都有车有房了,他还没结婚,一切得从头开始。”田野的父亲念叨儿子的工作与婚事,担心现在海归贬值,儿子回国后一个月挣不到5000元。
田野在国外所有花费都靠自己打工,他很享受这种生活。“你们为什么要买第二、第三套房子?房子这么重要?”田野不理解。
很少有人理解田野,放着舒坦的日子不过,非要折腾。
县城的日子不用折腾,但小县城有自己的世故和生态。
1月份,付笛生、任静来邹平走穴,不少人到处要票。小县城不会来什么像样的明星,但并不妨碍人们追星。
酒桌上,谈理想与平等这些话题引不起共鸣,倒是县城首富家族的奢华生活和随处可见的豪车让人津津乐道。还有就是,谁谁放高利贷发了,开的不是路虎就是保时捷。
在想买份《南方周末》都难的县城,研究生学历的光环,也比不上高中学历的年轻人的年入几十万。一位网友在本地论坛上发牢骚:“哥我月薪四千以上,回老家走亲戚竟然还被鄙视了!”因为他有个妹妹月入一万。过年亲戚对自己孩子收入的攀比和吹嘘,“让人非常厌恶”。
一位跟帖的网友继续发牢骚:年初二看亲戚,感觉对方不太热情,姨奶奶家的儿子来了,他们兴奋得合不拢嘴,“因为我是打车去的,他们是开车去的。”
在县城,体面的生活是不能缺少一辆汽车的。便宜、黑色、又长又宽、看起来很大的车,最受欢迎。
但县城论坛里的抱怨也多了:双黄线没作用了,交警的话不听他也没辙,为图省事直接左转进对面车道,一堵就是一大溜。
县城不大,有什么事,七拐八拐总能找上关系。赵林的舅舅也在一个小县城生活,被人撞了,对方找了关系,赵林的舅舅本不应担责却被判负次要责任。
人情,有时在契约之上。一个要拼爹、拼人脉的小县城,依然是赵林无法适应的生态,虽然他也是这个熟人社会的受益者。
不少同学都觉得,赵林有车有房,没负担没压力,却有不少的烦恼,真是有点莫名其妙。
酒桌上,赵林端起一杯白酒对在济南工作的同学说:“我很羡慕你现在这种奋斗的生活,把酒干了。”
“你家里四套房子,这么滋润,还羡慕我这一个月背3000元房贷的?要不咱俩换换?”
(注:文中赵林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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