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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04月16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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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问题,常常不是灾祸,而是生活得过于稀薄和低密度,而且还要被动地接受低密度的生活。
Z传媒出现在最新的IPO审核名单中,惊起一滩鸥鹭,探讨《Z》杂志成功秘诀的文字,满微博都是,最常见的一种,是“治愈说”。水木丁说,《Z》杂志这样火,是因为它展示他人遭遇的灾祸、他人生活的千疮百孔,使人产生“我们过得还行”式感慨,从而治愈读者。她举了一个例子:有一个博士,曾患抑郁症,整整一年不能看任何文字,除了《Z》。
我是这本杂志的忠实读者,而且,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有老友成了它的编辑,还认真向我约稿。它那时已经给出千字千元的稿费,而当时本城房价也不过刚刚过千。但我之所以没能成为它的撰稿人,是因为它的所有稿件都要提供当事人照片,如果涉及案件,还需要当地公安局的大印,以我那时的社会资源,完成这后续任务非常艰难。发动家人扮演《亲情泣血啊!遥望海峡六十年为哪般?》的主人公拍照,作为文章附图这种事,至多能做两次。
不过,我在《Z》里读出的,不是灾祸,而是各种生机勃勃,我怀疑这才是它受到欢迎的真正原因。以它常见的白血病故事为例,重点不在于白血病,而在于疾病对生活的激活。某期的重头稿,是生了白血病的中年农民,患病后,他立刻投身生产自救,开鱼塘、承包果园、搞运输,有时赚,有时赔,最终含笑而终。这个过程的最大看点是,他进三退二地,多多少少赚到了些钱。还有被花花公子骗色的少女,在被推出家门后,不停上访；患有迷狂症的女人,不停地和别的男人私奔；迷上刘德华的中年妇女,给刘德华写了无数日记和信件。
《Z》里的人,都很有主心骨,并为此生活在高密度的情节中,处于一种打鸡血状态。抑郁症博士之所以爱看这本杂志,恐怕是因为它所提供的那些面对生活兴致勃勃的范例、那种嘈杂、那种热情的奔走呼告。抑郁症患者的世界,是凉的,是沉落的,是做什么都不可以的,而它是热的,是沉渣泛起的,是高呼“你也可以这样做”的。
我们的问题,常常不是灾祸,而是生活得过于稀薄和低密度,而且还要被动地接受低密度的生活。阿乙小说《下面,我该干些什么》里,主人公毫无理由地杀了一个品学兼优的女孩,真正的原因是,他希望有事可做,希望在被警察追捕中感到充实,于是借助谋杀,而且是对一个美丽生物的谋杀,来驱动追捕,“通过这个来避免与时间的独处。”
《Z》杂志的治愈之处,不在于它的千奇百怪疾病大普及(我那些与尿毒症、红斑狼疮和地中海贫血症的全部知识,都来自这本杂志)以及法律常识大宣讲、人情百态大展示,灾祸不是《Z》的主要诉求,而是它讲故事的契机,它的重点是人竟然因此被驱动,并且因此进入有事可做的状态。《Z》杂志是西西弗斯式的,全力讲述推石头上山的荒谬和不得不为之,它的卖点是热情,尽管那是种荒谬的热情。它那“可怕的感染力”,就来自于对这种荒谬热情的渲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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