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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04月30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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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浮生 安宁专栏
安宁,生于泰山脚下,80后作家,出版长篇小说与作品集18部,代表作《蓝颜,红颜》、《聊斋五十狐》、《见喜》等。现为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影视戏剧系副教授。
我觉得自己像被施了迷魂药似的,就这样被她给送上了屠宰场。
去小区附近的一家名叫“托尼·盖”的美容美发会所理发,没等我坐定,男理发师就先夸我一通,说我脸型好看,最适合染烫他们新上的一种产品。我忍受不了理发师暧昧靠过来时衣服上廉价香水的味道,赶紧明确表态,我只是想要修理一下发梢,别无其他想法。但理发师并没有放弃希望,而是继续贴近我的耳朵,跟我聊家常,又因我无意中说到肩颈疼痛而提及他们二楼美容部刚刚推出一项按摩肩颈的优惠套餐。我刚刚表现出一些兴趣,理发师立刻三下五除二修完了发梢,而后像交接货物一样,兴奋地将我交给了一个年轻的女孩。
女孩飞快打量了一下我的穿着,借此判断我的身价,并确定我可利用的价值。在我斩钉截铁地表明今天只想先体验一次按摩效果后,女孩停止了名目繁多的药物推销,将我引至按摩床上。不知是带着一股子推销不成的气,还是想要重扬士气,女孩下手很重,颇让我对她小小身体里释放出的能量感到惊讶。片刻后进来一个刚在隔壁“瑶浴”结束的女顾客,笑着对女孩说:说来真是奇怪,上次你一说我的乳房问题,我回家后还真是觉得乳房开始胀痛起来,所以今天赶紧过来做乳房护理,否则晚了,就出大问题了!女孩自信十足地笑:姐姐,我可是从来不会骗人。说完了又转向我,继续游说:在这里我是专家,我说的都没错,你看你背上这么多毒素,你自己觉不出来,可是我按着都觉得为你难过,作为女人,你怎么就如此不注意爱惜自己呢?咱们辛苦挣钱是为了什么,不就是让生活质量提高一些吗?可是如果对自己的身体都不舍得花钱,那又谈何质量?姐姐,你就听我的吧,今天先办个八百的体验卡。没等我回答,她又附在我耳边,低声道:我可以给你打个八折,这八百你做任何护理都是八折,包括楼下的美发。
我有些犹豫不决,但女孩并没有因此加紧攻势,而是用力给我按摩起来,一边按一边叹气,指出我的心、肺、肾、肝、胃、子宫都有问题,总之,如果再不按摩或者药物治疗,用她的话说,就可能会导致其他病变。她还不容我同意,就给我刮起了痧,一边刮一边惊叹:姐姐,你这身体里得有多少毒素啊!旁边那个据说办了八千元金卡的瑶浴贵妇,也瞥我一眼,附和道:的确,姑娘,你是得好好护理一下了。
“贵妇”这么一说,女孩用大夫才会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语气,下了判决:必须做,我这就给你去下单!我觉得自己像被施了迷魂药似的,就这样被她给送上了屠宰场。在我穿好衣服,又糊里糊涂地当场划了八百元卡之后,女孩忽然看着我的胸部笑了,然后一脸纯真道:姐姐,你的胸部好小啊,我还以为我的是最小的呢!这次我忍住“重压”,没有接她的话茬,因为我怕我一接这个烫手的山芋,就又是八百元所谓可以丰胸的产品。而女孩,则一边看我收拾东西,一边继续振振有词地发表关于男人的高见,说女人美容其实不只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满足自家老公的虚荣,因为男人这种动物,在外面时常会攀比自家老婆容颜的,如果不注意保养,成了黄脸婆,让男人在外面怎么有面子呢?
快走到门口的阳光里时,女孩忽然笑着问我:姐姐,你猜我多大了?我有些眩晕,还真没有顾得上看她一眼,借着阳光,我认真看她,然后猜测道:二十四五?女孩红扑扑的脸蛋上溢出一抹微笑,没说话,示意我继续猜。我想了想,道:二十二三?女孩这次才骄傲地回我:我三十了哦,八零后!知道秘诀吗?我和姐妹们每天互相按摩,所以我的皮肤才看上去这么红润的,记住啦,没有老女人,只有懒女人,只要你爱自己,才能永葆青春,并吸引住老公!
我不知道除了傻笑,还能对这样一个热情的“老”姑娘说一些什么。我走出门去,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又回头看看那个或许可以叫做“脱你头盖骨”的美容馆,忽然对下一次再来生出了深深的惧怕,就像某一天它真的会脱掉我的头盖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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