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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05月05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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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鲁霞
《行为经济学讲义》是汪丁丁先生去年在北京大学讲授“行为经济学”课程的课堂讲义,根据录音整理,原汁原味,最能体现“汪丁丁风格”。
汪丁丁先生属于没有专业的业余爱好者一路的学者,在各学科和领域漫游,然后以整合了的个人知识去求解根本性问题。此种风格与奥地利物理学家恩斯特·马赫(1838年—1916年)有些类似。作为科学家的马赫,同时也是一位哲学家、心理学家,其科学认识论在诸多领域影响深远。尽管如此,马赫始终谦对自己的贡献,以“周末猎手”自称——暗含业余和随意漫游涉猎之意。在学术研究中,恰恰是此种“周末猎手”更能生发问题意识,也更能深入透彻地理解根本性问题。
目前,机械繁琐僵化的学术考评体系对此种“周末猎手”学术风格无疑是排斥的。汪丁丁熟谙主流的学术规范和套路,深知自己学术风格的格格不入,所以对此书的销路不存丝毫乐观。因为担心许多教授也未必读懂这本书,竟又煞费苦心地撰写了一篇一万多字的导读。
读者与作者不能顺畅对话,原因在于双方不具备大致相同的心智结构。汪丁丁求解的根本性问题并不深奥,无非是社会如何可能、人类如何合作等基本问题,只是动用的知识储备门类过于繁杂和前沿,社会学、人类学、心理学、脑科学等诸学科均是他破译根本性问题密码的手段。但此般学术风格的“问题”,恰是优势之潜在。正是这种漫无边际、旁门左道的学术风格,却能把根本性问题讲得鞭辟入里、风清月朗。其实,只要多些宽容少些偏见,具备一点跨学科的知识,建立与作者的交流亦非难事,而一旦进入作者漫不经心营造的精神世界,不知不觉中会被另类风格的魅力所感染。
经济学从诞生之日起就是以竞争为核心和主线的,合作被长时期地冷漠,哈耶克也是在晚年方提出“人类合作的扩展秩序”问题。自美国安然事件始,被人们视为成熟的西方市场经济终于东窗事发,华尔街的贪婪腐败已不能用人性和偶然来解释,因此经济学中一向被忽视的合作问题终成一大话题。行为经济学由竞争转向合作,可看作经济学家求解以上新问题的另类方法。
通常认为,人是唯一知道合作的动物。克鲁泡特金却在西伯利亚观察到,在生存环境极端恶劣的状态下,动物也会放弃残杀转为合作。在人类的早期,合作或许先于竞争而存在,因为在严酷的自然面前,个人实在是渺小无助,采集野果尚可独立,狩猎则需合围,合作是唯一的生存途径。人与人之间合作秩序的扩展需要一定脑量的支撑,而从直立人到早期智人和晚期智人,脑容量恰是同步增加的,这种脑演化过程未必完全是合作刺激的结果,至少有利于合作的提升。尽管没有充足的理由以合作创造人来取代劳动创造人,若没了合作,社会肯定无法持续演化至今。
不能合作不仅对社会,对个体也为悲剧。脑科学研究显示,人在3到4岁可获得“他心想象”能力,作为社会认知能力的“他心想象”可看作是对他人意识的猜度,为合作的生理和心理基础。“他心想象”能力缺失将导致儿童自闭,症状是不愿与朋友合作。阿德勒甚至认为,诊断抑郁症等精神疾患的最好指标是测试其合作能力,“所有的个人生活的失败和悲剧,其最显著的特征,就是不能合作”。
如果一个社会都是拒绝合作的自闭症、利己者,社会将不复存在。因此,作为一种博弈,合作看似利他最终却是利己。问题的关键是如何建立对利他者激励、对利己者惩罚的大制度,此种大制度包含法律、道德、宗教、习俗等等。这也是汪丁丁先生多年前不厌其烦地讲述市场经济的道德基础的原因所在。
如果说计划经济体制下我们是“狂妄的自负”,转型过程中则存有盲目的乐观——认为市场能够解决一切。正是这种盲目的市场崇拜导致了市场的无序并使我们付出了代价。此非市场的过错——市场只是一种工具而非价值,甚至自身就隐含着邪恶——而是相关制度缺失之故。资源的有限性、人性的弱点,决定了竞争和不择手段之难免。在“人类合作的扩展秩序”正常展开过程中,人性的弱点和政府的强制皆为干扰。改革并非是回到计划经济的老路,而是减少对市场的干预、完善与之配套的大制度,以此保持市场的纯净。这种大制度的完善不是就市场论市场,而是“跨学科”的。所以,我们需要更大的智慧,此种大智慧应出自“周末猎手”。
据冯克利先生告知,汪丁丁先生今年在北大主持开办了“人文与社会”跨学科讲座课,九次讲座涉及哲学、社会学、政治学、文艺学乃至中医理论,主讲人无一位经济学家。作为主讲人之一,冯先生讲座的主题是“伟大的人与伟大的制度”。冯先生在应邀之列并不意外,因为先生同样是位“周末猎手”类的人物,一位思想的漫游者——宽泛而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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