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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05月06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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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铁忠
前段时间生了一场病,先是嗓子疼了三天,接着断断续续发了一个多星期烧,两个星期以后才基本好了。在生病最难受的时候,想起了母亲,心里有一种无依无靠的孤独感。
我小时候,体弱多病,记忆中每次生病,都是母亲背着我去医院。记得有一次在睡梦中,突然觉得耳朵里面疼得很,就大声哭闹起来。母亲吓坏了,背起我就往医院跑。在路上我发着高烧,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时看到医院里耀眼的日光灯,闻到了医院里那种特殊的味道。母亲的手不停地摸着我的额头和身上,说,“烧得还挺厉害,大夫给看了,你姐姐去交钱了,等一会儿就打上针了,打上针就好了。”我躺在母亲怀里,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一切由母亲操心。
母亲说,我一岁大的时候,发高烧没及时治疗,差点死了。那是因为我大爷去世,母亲帮着料理后事,知道我发烧了,也没来得及去医院,就把我放在院子里,让我爬来爬去。等到母亲忙完了事情,发现我躺在墙角处已经不省人事,抱起来一看,都翻白眼了。母亲说,她当时都吓得走不动路了,是街坊邻居们帮着把我送到医院。大夫看了后,说已经不行了。母亲哭着再三哀求,大夫才答应试试。母亲说,大夫把一个很长的针头刺进我的脊柱,发现我动了一下,于是才有信心抢救。就这样,我从死神手中逃了出来。
因为有了这次经历,每次我一发烧,母亲就紧张得不行,马上就得送我去医院。小时候那些看病的场面像图片一样清晰地留在我的脑海里:每次都是先把冰凉的体温计夹在腋下,接着同样冰凉的听诊器就在胸前胸后移动。母亲就在一边跟大夫说,“给他打打针吧,他得每个月打一回针,不打针就好不了。”检查完了,母亲就背着我去注射室,安慰我说,“打针就疼一下,打上针就好了,就能上街耍了。”
我小时候觉得生病虽然得打针吃药的,但也不完全是个坏事。我甚至愿意生病,因为生病的时候,母亲的关心和疼爱让我觉得特别踏实和温暖。每次生病时,母亲都会问,“你想吃点什么呢?我去给你买。”如果我说什么也不想吃,母亲就会很着急；如果我说出了我想吃的东西,母亲就会很高兴。所以,生病时可以提出平常不敢提的要求。我至今还记得,有一次生病时母亲给我买的动物饼干,有小鸡小狗的很好看；也记得生病时母亲给我买的樱桃、草莓、水果罐头等,在那个年代,这些东西都是非常贵重的,平常很少有人舍得买。所以,每当看到这些又好看又好吃的东西摆在眼前,病就好了大半。
以前的生活很困难,母亲得精打细算地过日子。记得上小学那年冬天,我感冒了,很久才好。我向母亲提出了想吃猪肝。母亲在陪我上学的路上给我买了一块,让我放到书包里,去学校里吃,并且嘱咐我不要让姐姐哥哥们看见。后来我把猪肝的事给忘了,几天后翻腾书包时,猪肝掉出来了,碰巧被我二哥看见了。他就说母亲偏向我,背地里给我买猪肝吃。母亲对我二哥说,“那是因为他生病,你若生病,也给你买。”
长大成人后,身体好多了；又在外地工作,偶尔生病,母亲并不知晓,所以也少了她很多担忧。有一次回老家看望母亲时感冒发烧,我想尽量不让母亲知道,但还是被细心的母亲发现了。她还是那样紧张、焦虑,不断地劝我,“去医院看看吧,打个针就好了。小时候我背着你上医院,这么大了,自己就去了,还用我和你一块去?我有钱,我给你拿钱。”
母亲特别相信医院,认为只要一打针,病就好了；可我因为小时候去医院的次数太多了,长大后特别不愿意去医院。半夜的时候,我在迷迷糊糊中被开门声弄醒了,隐隐约约看见母亲站在房间门口。我不想惊扰她,就假装睡着。她站了一会儿,悄悄地走了进来,用手在我的额头上摸了摸,又悄悄地走了。
天刚亮,母亲就过来叫醒我,说,“你还发烧,快去医院看看吧。这些钱,你拿着。”姐姐也跟在后面说,“娘一晚上都没睡觉,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你就听劝,去医院看看吧。”
我早已为人父母,我知道:人世间最令人焦虑的事情莫过于孩子生病；那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心情:担心、焦急、忧虑、恐惧,你忍不住会往最危险的结局设想,心中充满了危机感,并由此忧心如焚。
母亲已经走了两年了,她再也不用因为儿女生病而担惊受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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