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俏到
今日之饭局,早已是段子的集散中心。几个荤素搭配好段子,极易使一个饭局达到高潮,臻于宾主尽欢的境界。假如没有好的段子,那充其量只是一次会餐,停留在改善伙食的低层次,令宾主无以尽欢。这正是:咱们饭局没段子、有压力。
今日饭局之有段子,正如古代饭局之有诗词。尤其在诗的盛唐,饭局岂可无诗?比如唐中宗,就喜欢边吃边喝边听部属吟诗。那年兵部尚书韦嗣立的新别墅落成,中宗率群臣做客韦家。把盏言欢之际,令随从百官诗赋相和,其中十多首收入《全唐诗》。比如李峤的“万骑千官拥帝车,八龙三马访仙家”,那是入场式现场直播,绝对是我皇威武；比如崔湜的“御跸何须林下驻,山公不是俗中人”,不动声色拍着东家马屁；比如李乂的“只应感发明王梦,遂得邀迎圣帝游”,毫不含糊地强调着领导权威。
参加饭局时,各作各诗是种模式,集体作诗是另一种模式。比如有一首《十月诞辰内殿宴群臣效柏梁体联句》,是群臣集体作于唐中宗的生日宴。第一句“润色鸿业寄鸿才”由中宗吟出,有褒扬群臣之意。接下来第二句是李峤“叨居右弼愧盐梅”,盐梅是调味所需,代指国之所需的贤才,这是率先表示谦虚。能够参与这种饭局,自然都是久经考验的高级干部,于是大家一路谦虚到底。最后两人说的是“微臣捧日变寒灰”、“远惭班左愧游陪”,一个谦虚成骨灰,一个与李峤“右愧”呼应,全面展示了群臣谦虚谨慎无限忠诚的优良品质,皇帝很满意,上下很和谐,饭局很圆满。
看来在唐代,参加高层饭局还真是不易。那些野鸡学校毕业或是档案年龄十几岁就大学毕业的同志,面对这些宴会不知如何蒙混过关。只有“斗酒诗百篇”的李白李老师才是称霸一切饭局的王中之王——文能赋诗武能喝酒,这样的干部不常有。如果不是李老师常常“天子呼来不上船”,如果李老师更好地与领导打成一片,那前途还真是不可限量。与李白老师相比,李峤、崔湜、李乂诸公在政治上多么成熟。
如此说来,难道古代饭局无诗不成席?这让低学历知道分子如笔者,真是倍感压力。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上天为那些作不了诗的人们准备了另一条路。梁刘孝注本《世说新语》引用王羲之的《临河叙》,一般研究者认为它与《兰亭序》是稿本与定本的关系。其中有言:“……等二十六人赋诗如左；前余姚令会稽谢胜等十五人不能赋诗,罚酒各三斗。”说得很清楚,不作诗就罚酒,其中包括前余姚县长。不过,晋时三斗约合今天六千毫升——就算是啤酒,也得两打。到底这官也不好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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