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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08月27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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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廖新波说话严谨,但毫无防备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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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片 本报记者 龚海
8月13日,有关“医生哥波子”,也就是广东省卫生厅副厅长廖新波的新闻——《卫生厅长暗访黑诊所 严查关系链保护伞》又在网上掀起不大不小的浪花。
无论在网上还是现实中,“波子哥”都没消停过。
廖新波是中国屈指可数的长期活跃在网络上的官员之一,而在现实中,廖厅长也经常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卫生部泼冷水。记者们都喜欢跟他打交道,因为他敢说,所以他们也敢写。
有人不明白“医生哥波子”和“廖厅长”的关系,他恪守原则:“‘廖厅长’在这里是听和看,不行政、不办公；‘医生哥波子’在这里不但看与听,也与大家同处一个公平的对话环境下讨论事情。”
穿梭于现实与网络、“波子哥”和“廖厅长”之间,廖新波游刃有余,但其中滋味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今后医改成功与否,
领导一句话”
8月16日下午,广东省卫生厅副厅长廖新波受邀去北京参加中国医院论坛,作有关县医院建设的报告。当天上午,“医生哥波子”就在微博上发出预告,粉丝们立刻与他展开互动,并要到场“助威”,记者们也闻风而动,不知道这次“波子哥”又要发出什么“炮弹言论”。
再忙,廖新波也会给记者采访腾出时间。他知道记者们带给他的并不都是鲜花和掌声,经常会惹来麻烦,但他不会回避,也不想回避,而是将自己在媒体上的发声当成官员参与公共领域讨论的一种方式。
他在网络上很活跃,但说话很严谨,而且是很严肃的。与网络上形形色色的意见领袖不同,他既不“左”也不“右”,并且只对自己熟悉的领域发表意见,往往切中要害,有时还会普及常识。
医改三年,他一直比较“热衷”于给自己的顶头上司卫生部泼冷水。早在2007年全国两会时,卫生部透露新医改方案年内出台,廖新波洞晓玄机,断言“能在两三年内出台就不错了”,而且“新方案没有兴奋点”。2009年医改方案终于出台,“顶层设计的思路很好,但执行起来很困难。”
如今医改方案执行三年了,连陈竺部长都在报纸上发表了一首《满江红》,谓:“九州风雷动,医改传佳音。”可是廖新波又站出来说,要避免因目前取得的成绩而沾沾自喜,看病难的问题还没有得到根本性改变,公立医院改革也进入了深水区,他宁愿和一首《满江红》:“踌躇满志,拍涛处,遥看浪飞……”
他一直对现状直陈其弊,网友们相信他身居其中,所言一定发自肺腑。他认为目前的医改充其量不过是一种没有目标的改良,而结果将是矛盾越来越深。他始终认为,要坚守公立医院的公益性,对补偿机制、人力资源、人事制度、组织机构等方面彻底改革,医改才会真正有出路。
他说:“给我的印象,(三年医改)主要工作就是建立了一个网络,打下了基础,迈出了一小步。”诚然,建立这个13亿人的医疗保障网很了不起,但他觉得这没有对看病难产生根本性的改变,“今后医改成功与否,领导一句话。”
在8月16日刚刚举行的中国医院论坛上,他还批评政府的财政投入太少。在不少地方,政府不但没有加大医院建设投入,医院反倒要补贴政府,与医改目标大相径庭。
他觉得解决这些问题实际上就是领导一句话。“深圳领导一句话,所有的药品加成取消,由政府承担。神木也是领导一句话,全包起来。”
他的观点被很多媒体引用,医改归根到底是财政出不出钱的问题,但没有官员像他这么公开去讲,还讲得这么直白。
去年上饶医生王荣军遇医闹被打残后,廖新波愤懑地写下微博,劝年轻人“要有尊严,别学医”。这为他招来了批评,后来他转而告诫,“想好了,当医生必须要吃苦,要受得起委屈!”
然而在现实中,他无奈地看到,不少医科专业的学生并非为了兴趣、为了理想来学医,而单纯因为家人有病,被病痛折磨得怕了,想通过自己努力去解决家人看病的难题,“但要知道,医生连自己的病都治不了。”
“媒体这样大篇幅报道
不是捧杀他吗”
每当遇到热点医疗事件,廖新波的言论总是受到媒体追捧,这或多或少让他的同事甚至上级感到不适应。
他曾公然“顶撞”过领导。2007年全国两会,卫生部部长高强说医改方案年底能拿出来。他却告诉记者,年底肯定拿不出来,没有两三年拿不出来。
第二天,廖新波和高强都上了报纸头版,上面高强说年底,下面廖新波说两三年。报纸被送到每个代表的房间,第二天,省长着急了,卫生部发言人也出来说话,虽然没有针对廖新波,但强调高强说的是权威的。
廖新波并非信口开河,他知道新方案牵涉多个部委的利益平衡,一时间拿不出来,当时拿出来也执行不了。
他常常与同领域官员的观点相左。广州市卫生局原副局长曾其毅在有一年的两会上说,其实在中国看病并不贵,是人们的价值观念问题,廖新波则在博客上回应:“看病贵不贵?贵!我非常理解大家的心情!我是主管医院工作的,也了解目前的基本情况,看病是贵的!”
有人说他不懂官场潜规则,他也知道自己如此张扬,会引起领导不高兴,即使表面上看不出来,心里也会不高兴。一位广东省领导就在公开场合表示不满:“这个廖新波是怎么回事,这种话怎么能拿到报纸上说?”
廖新波现在是广东省卫生厅副厅长,而且是副厅长里排名最后的一位,有官员早早就替他担忧,“媒体这样大篇幅报道不是捧杀他吗?”
有人善意提醒他:“廖厅以后说话要注意哦,小心有人害你哦,开什么博客呀,要端正你自己的身份嘛!”但廖新波笑而不语,一直犀利下去。
网络非常“凶险”,廖新波也有湿鞋的时候。他在博客上发了一张粤北冰灾时去连州视察的照片,当时他正在农家走访,突然下雨,旁边的工作人员给他撑了伞。照片一出,网友群起抨击他的官僚作风。
网络监督让廖新波措手不及,有人因打伞而丢了官帽,有人因抽天价烟而下台,还好他心态平和,说自己都52岁了,其他都是些年轻人,这和给长辈打伞没什么区别,再说老农戴着斗笠,又不用打伞。
后来又有了“献血门”,博客上有他带头义务献血的照片,有网友就评论说他这是作秀,献一次血何必这样……讽刺的话接踵而至,廖新波觉得格外委屈,但回头一想,他也坦然了,毕竟“医生哥波子”还有个身份是副厅长,“领导开博客,一言一行肯定会引起社会关注。”
陆陆续续经历了很多“门”,门门凶险,但在仔细查看廖新波的博客后,许多网友看出了他的率性本真,看待他的言论也愈发理性,还亲切地称他“波子哥”,网上的互动变得融洽起来。
有网友向“波子哥”投诉黑诊所的情况,8月初,廖新波真就行动了,他循着线索带人在阳江、茂名、湛江三市医疗市场进行明察暗访,发现有些黑诊所没有资质,有些涉嫌医疗欺诈,有些公立医院把科室承包出去,有一个镇上百米之内竟然有四家黑诊所。
在查处一家村里的黑诊所时,经常去看病的当地村民很不理解,他们告诉工作组,“他们一家三代都是中医哦,医术很好哦。”廖新波也深有感触,基层医疗服务提供能力差,而这种地区差距要得到改变真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在网络上很活跃,
现实中很服从”
有时,廖新波会在网上坦露一些新想法。他设想过“网络全科医生”,类似于在线的家庭医生,通过网络提供健康咨询,而不涉及医疗服务。
有人说他的想法幼稚,也有人附和。“不过我不会做推动者。”廖新波只是以私人名义呈现这一想法,促成进一步的交流。
虽然常常以“私人名义”表达自己的看法,但廖新波明白“医生哥波子”背后是副厅长,“不管你怎么说,别人都认为你是副厅长。”
为此,他绝少在网络上放空话套话,因为网民不喜欢官腔,网络是他珍惜的沟通平台,他要把反对者变成支持者,把不文明的人变成文明人。“要得到支持确实很难,但我希望最起码能做到理解。”
他已经在网络上游刃有余了,但时刻还要把握着度,“我不凭借自己的职业去处理一件事,这里不是办公,所有的投诉我只会听、只会看,不会去回答、不会去处理,而作为‘医生哥’,我可以和大家平等对话、表达观点。例如黑诊所,这是卫生厅的职责,质问你是不是失职了,我不会去回答,但我说廖副厅长是知道的,他会处理的。”
虽然自己分得明白,往往还是被别人混做一团,他也担心卫生厅被代表、医生队伍被代表。曾有上级领导告诉他,“有些事情支持你,但你不要通过微博、博客在网上发表,可以通过内参来反映。”
不过廖新波并没有为此感到压力,他觉得自己在副厅长的位置上说话很自由,不需要看谁的脸色,只凭自己的自觉就行。
有人揶揄他,你这是喧宾夺主,人家不开博客的都升了正厅长,你干啥呀?虽然在汶川干得很好,但这么多年你升了没有呀?
他反倒很轻松,觉得内心没有压抑,能够自由表达很好,“都50多岁了,还图啥呀?如果40多岁,我可能和大多数官员一样噤若寒蝉。”可是,十几年前他就热衷在网上和人交流,并一发不可收拾。
他劝告官员们不要轻易在网络上试水,“如果过于谨小慎微就不要开博,如果希望得到掌声与鲜花就不要开博,如果以此作为晋升阶梯就不要开博,如果气度很小就不要开博,如果个人问题很多就不要开博,如果没有时间就不要开博。”
他终于想到了一点“波子哥”和“副厅长”的差异,“我在网络上很活跃,但在实际生活中,我也是很服从的,在这个系统中,你必须服从这个系统,‘识大体,顾大局’就是这个意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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