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厘
之前对电影《白鹿原》没抱什么希望,大凡名著改编的电影多比不过原著。似乎看也可,不看也可。听说《白鹿原》上映了,还是想去看看。
到电影院已经开演十分钟了。没有几个人,调了几次座位,找到最佳位置。张丰毅、刘威的出演让影片成功了一半。有些零碎,后半部主题变成田小娥情史,尤其是结尾收在1938年,感觉突兀,好像还有一部下集似的。
影片让人看得很兴奋,近代中原乡村集道统、族规、乡土意识、农耕文化、原始崇拜及民俗于一体,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乡党之间、人与土地的关系,表现得极其真实,不加矫饰。这些依附于土地、依附于道德之律,以子嗣、吃饭为生存要义,老实巴交一脸木讷的农民,唱起苍凉高亢的秦腔,唱得风卷云起、惊天动地,一扫在人之下的压抑、卑琐。几次出现的秦腔成为影片的亮点和煽情之处。平常时日,他们是散沙一盘,当官逼民反,当外族侵入,他们疯吼秦腔时的豪气立刻焕发出来,变得顶天立地,变得不可欺辱。
原著实在太厚重了,人物、故事路线交叉繁杂,被冠以“白鹿原的秘史”。秘史之称,盖源于它不是以阶级斗争的正统观念叙述白鹿原的故事,红白黑绿各等人物,被家族、被亲戚里道剪不乱理更乱的关系,弄得一不是一,二不是二。按照阶级斗争的观念,立场和路线都存在严重问题,至少是情感模糊,立场不鲜明。更何况,充斥大量封建迷信、淫秽情色内容,虽是一部去伪存真的力作,在上世纪90年代初期,只能假以秘史,欺上瞒下,得以见天日。
用150分钟的电影讲述50万字的小说,在文化多元的今天,是件众口难调的事儿。白鹿两家的二代故事最好讲,但那是一代导演的绝活,六代导演王全安和60以后的人肯定不捧场。据说剪成5个小时的片子时,已经再也下不去剪子。而今150分钟的公映版,实在是有点不成个了。最后,还是以大众趣味、票房收入为底线,原著中10号人物也排不上的田小娥成了女主角。不知道仙草百灵是给剪掉了,还是压根没戏份。
王全安一定很无奈。王全安毕竟是王全安。张丰毅、刘威把原著吃得忒透,表演得实在出色,堪称他们的力作。张雨绮尽管过于热辣,找不出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女人扭捏羞涩之态,毕竟俊俏可人。乱世之下,生死线上,像白嘉轩这样堂堂正正的乡绅也变得委曲求全、灰头土脸,而鹿子霖、白孝文,更被那凌乱的世道搅闹得人鬼不分。旗帜鲜明、坦坦荡荡的鹿三、黑娃、鹿兆鹏,包括田小娥,在动荡的世道,或者被毁灭,或者成为乱世英雄。影片不以情节和故事取胜,再现了一个时代,一个群体,张扬了一个民族内在的精神——以复杂多重的人性凝聚而成的民族力量。它也许混沌落后,野蛮而血性,却如火山爆发般充满能量。这是电影《白鹿原》最让我感动之所在。当然,这份感动是它温暖而不是苍凉的色调、极简且充满张力的电影语言、精美得几乎无可挑剔的画面共同成就的。它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并为今天的中国电影骄傲。
希望我能看到220分钟的未删节版,看到结束于1949年,像原著本身一样完整的电影《白鹿原》。希望电影不逊于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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