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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12月04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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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刘亚伟,笔名亚子,北师大研究生学历,原籍曲阜,下过乡,当过兵,资深报人,现为自由作家,出版长篇小说、科普读物等十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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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自己觉得很伟大,但在地球上运动时,也还是一只只小爬虫,很傻气地在地球表面蠕动着。
今天偶尔翻开一本书,看到一些文字,原来是秋天坐火车由北京回济南时,坐在车窗前,随手记在书页空白处的。 我出门旅行有一个习惯,手边总要带一本书。不记得是谁说过这么一句话:坐着,而能驰骋于无限的空间,这种益处我得自书本。坐火车看书,在思绪跟随书本驰骋于无限的空间的同时,火车也载着我的身体驰骋在广袤的大地上,这双重的驰骋真是人生莫大的享受。 这时候,眼睛时而看着书本,时而望向窗外,就有一些句子来到笔头。 对了,我还忘记交待我的另一个习惯,就是在书本的旁边必须有一支笔,以便随时记下脑子里涌现出来的句子。那天,我就在书页的空白处记下了下面的句子—— 深秋,地里除了新出的麦苗,很少见到绿色了,枯黄的玉米秸一片片在田头毫无尊严地立着,人们只从它们身上摘去他们需要的果实,而把这生育了果实的庄稼扔在了田边,任凭风吹日晒,像是一片片无人认领掩埋的尸体。 半枯半绿的是棉花,还间或地挂着白花,一两个人在采摘最后一茬棉花。 麦田整齐,很有秩序。 田间地头,可以看到散落着三三两两的土包,那应该是坟头。上个世纪70年代初曾有组织地平坟造地。这些年政策稍有松动,又有些农民向传统回归了,入土为安——这既是一种信仰,又是一种祝福。 死去的人埋在自家的田头,是最自然而富有人情味的选择。这让活着的人们感到死去的亲人并没有离去,还在他们中间,共同守护着这片土地和土地上的庄稼。这大概是农业学大寨时的迁坟常被农民们顽强抵制的原因。 社会毕竟不能建立在虚假之上,人类也毕竟不能靠说谎话生存。由此看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真事的。 上世纪的那场“文化大革命”,无疑是制造了一种文化,在这之前、之中或者之后出生的人,都不得不生活在其中。这种文化给中国人的生活带来的影响,不是靠外在的政治结论,靠噤口不谈,就可以翻过去,它必须依靠一种精神性的生活来与之对抗。 我现在读书,为的是使自己拥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一双能透过表象看到事实本质和真相的眼睛。也许不算是寻找,也不是重造,我原本就有,只是过去被蒙蔽了。 文字是最纯净、最纯朴、最原始的生命。人们忘记了文字本身就是故事,只顾使用文字去讲故事,不知道让它呈现自己的故事。 我自己现在做的工作可以看做上个世纪没有完成的工作,这些工作其实在上个世纪就应该做完,是自己荒废了生命,我在为上个世纪补上欠下的劳作。 现在的时尚走得太远,远得都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冲击和诱惑了。当时尚能够诱惑和冲击我们的时候,它离我们很近。 远远近近有一缕缕白烟升起,那白烟并不往高处升,而是斜着伸出去,在低洼处散漫开去。看来树木比草更耐些风寒,树冠还绿着,树叶浓密,当然那绿是沉着的墨绿,已经呈现出老相了。 在铁路和公路之间,是大片的荒地,高低不平,茅草丛生,一些白色的塑料薄膜包装袋散落其间,和枯草一起,在旷野的风中瑟瑟抖动,把这深秋的景象点缀得更加荒凉。 城市在疯狂地扩张,乡村一天天破败下去。 此时的太阳昏黄,挂在列车西侧的窗子上,还有些耀眼。这时的田野虽不是那么明亮,却是色彩最丰富的时刻。 别了,庄稼。 火车是紧贴在大地上的最快的交通工具。毛泽东喜欢乘坐火车旅行,大概是因为这种旅行方式比起飞机来离大地田野更近一些吧。 由此想到人类交往的需要是如此重要,交通和通讯工具的革新改变了人类的部分属性。人类的智慧在近百年来几乎都用在了这些方面。人类文明在近代的成果,也主要表现在这两个方面。 真的那么必要吗? 人类自己觉得很伟大,但在地球上运动时,也还是一只只小爬虫,很傻气地在地球表面蠕动着。 这颗心一直带在身上,让它随我一起漂泊流浪,真想能找到一个地方,把它安顿下来。 此时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天色变得灰暗,这是天彻底黑下来之前的短暂的寂静时刻。田野上有星星点点的亮光,那是小河沟小水塘映照出的天光。 暮色中,一层薄雾在田间浮动,使得田野显得湿漉漉的。 淡白色的月牙在天幕上悄悄现出身影。这时,另一种光亮——一群群的灯光一片片地出现在地平线上,它们随着火车的行进,时隐时现,时起时伏地跃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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