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上冬学的,多是壮年和老年,在一处处的地屋子里。老师有专职的,更多是兼职。怎么教,方法也多样。上课的空当,便唱歌,拉故事,有时也扭秧歌。
□ 苗得雨
也不知什么时候保存在手头的,一本抗日战争时期的《冬学课本》,胶东地区的。
前不久,我打电话给远方一位家是胶东的老朋友,说了这事,他惊喜地大叫:“太稀罕了!要是泼(拍)卖的话,能泼(拍)一波(百)万!”也是,物以稀为贵,现在,谁手里还能保存这六七十年前的东西!我在故乡也当过冬学老师,年年入冬前到区里集训,在冬学里读报、教歌,这些都记得,独这课本,怎么连点儿印象都没有?我只存了一本抗日小学的课本和后来搜罗到的一本有我诗的小学课本。
这本《冬学课本》,为“甲种”本,胶东国防教材编辑委员会编。此单位原为胶东国防教育委员会,成立于1938年,到1941年3月,改为这一名称,专编各种教材。这本书,64开本,石印,线装,现有48课,后面还有多少课,因为没有目录,不清楚。一课由十几字到二三十字,末后到四五十字。每课下面列出不重复的字,48课,共六七百个生字。也就是说,读了这本书,可以识六七百字,大体可以顶小学二年级的水平。扫盲标准要达到识千字,也就是上两个冬天的冬学,就达到了。
课本的内容,是抗战道理和抗战工作中的一些知识,等于语文、常识与一定范围的史地,这样的一种综合读本。字数少的大多押韵,后面字数多了,不再押韵。第一课《上冬学》,“上冬学,上冬学,求知识,救中国。”共9个不重复的字。这一课,实际上也讲了上冬学这一事情的要求和目的,是“宗旨”篇。课目依次是:《救中国》(“你救国,我救国,大家齐努力,才能救中国。”),《结团体》,《农救会》,《职工会》,《青救会》,《妇救会》,领导各群众团体的是各救会,有的农救会就代表了各救会,各救会会长叫抗联主任,区里叫各救会长,县里也叫抗联主任。群众团体,常讲的是“工、农、青、妇、儿、武”,儿是儿童团,课本里没提这一团体,儿童没有选举权,又多同时上抗日小学,常和青年妇女识字班(胶东是青妇队)列一起,作为文化学习组织,还有这冬学,以及后来有了的青年民校；“武”指民兵队。自卫团,没有专门成员,成员在别的团体里,但有自卫团长。村里几个主要干部,包括村长、指导员(即党支部书记)、抗联主任和自卫团长,后加了民兵队长。我入党的介绍人,就是村支部书记。我本门的一个叔爷爷,被国民党杀害时,是村抗联主任；我的一个老领导,去我们一带开辟工作,发展我祖母为积极分子的李子超,是县抗联主任,就是后来任省委分管宣传、文教的副书记那位。
再下的课目是:《打倒汪精卫》,《打倒何应钦》(何是亲日派),《打倒赵保元》(赵,先是军阀队伍中小官,后投日当汉奸,又反正任国民党师长,与我军联合抗战,很快变脸,组织“抗八联军”,专与我八路军为敌,1945年队伍被我打垮,1946年被击毙),《打倒李先良》(李,汪伪人物)。
其中的《八路军,新四军》是这样的内容:“八路军,新四军,是老百姓的武装,在华北,在华中,坚持抗战,中国不灭亡,是他们的力量。”其他的是,《投降派的诡计》,《解散抗八联军》,《恢复抗战联军》,《建设新胶东》,《鬼子来扫荡》,《空舍清野》,《自卫团》,《站岗放哨》,《通信网》,《帮助八路军作战》,《担架队》,《掩护病号》,《鬼子捉壮丁》,《不要上关东》(东北被鬼子占领后,已不同以往,再去,不是被鬼子抓了当兵,就是下厂矿当苦工,“东北不收回,莫再下关东”)。另外还有《选举村长》,《模范村》,《什么是抗日民主政府》,《为什么要实行民主》,《拥护抗日民主政府》,《法西斯国家》“现在有一些国家,专门侵略别的国家,它们都是法西斯。像德国、意大利和日本,都是法西斯强盗。”《法西斯的罪恶》,《援助苏联》,《不使用伪钞》,《我们的钞票》,《日用账》,《便条和收条》,《读大众报》,(《大众报》是当时胶东主要报纸,1948年改为《胶东日报》),《努力生产》,《提倡手工业》,《开荒》,《掘井》,《掘河筑堤》,《栽树》,《早耕早种》,《捐助军粮》……
当时上冬学的,多是壮年和老年,在一处处的地屋子里。老师有专职的,更多是兼职。怎么教,方法也多样。上课的空当,便唱歌,拉故事,有时也扭秧歌。我记得我本门的那位叔爷爷,一边扭,一边唱秧歌调,姿势笨点,却很带劲儿。一处文化教育、思想宣传的场所,也是群众性自娱自乐的场所。抗日根据地,是“打鬼子,救中国”的红色天地,也是改变了旧社会的新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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