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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年01月15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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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热爱,其实都是重返那种青翠的青春现场的努力。 我小腿上的一个微凹的疤痕,和电影有关。 七岁时的夏天,学校组织我们看《大闹天宫》,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和家人之外的人看电影。之前每次和家人看电影,都以昏睡告终,因为那些电影距离一个孩子太远。那时候,吸引我的从来不是电影,而是电影开始前,家人和邻居的奔走相告、讨论、期待,以及有电影的晚上,那顿潦草的晚饭——在上世纪80年代,看电影是一件慎重的大事。 而那天晚上,有《大闹天宫》可看的晚上,我已经知道自己不会睡着,我兴奋过了头,在一群高年级同学面前又说又笑,突然间,也不知是什么念头驱使我,我兴奋地在他们面前跳起,在空中旋转360度,然后落地,落地的时候没有站好,腿磕在露天电影院的水泥凳子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疤痕。 这种兴奋度维持了好多年,三十岁以前,我对电影都保持着这样一种兴奋度。即便在上世纪90年代,只能借助VCD和DVD看到自己想看的电影,那种兴奋依然在,只是变了模样,不会因为外在的激动,再留下什么疤痕。为了借一张碟,我们穿过大半个城市;为了看到市面上较少流传的电影,我们到处寻找刻录片源,一个新兴行业由此出现——刻录电影。从他们提供的影片名录上选出自己要的片子,下定金预订,半个月到一个月后才能拿到刻录碟。 我曾经以为,那是因为那个时候电影少,而别的娱乐形式也并不丰富,因其稀有,因其难得,得以观看前的期待、观看时刻意营造的仪式感、观看后的念念不忘以及文字抒怀来宣示其重要性。但现在我却知道了,年轻时代的一切事物,对我们而言,都异常浓烈。是那个浓烈的年代,为电影赋予了浓烈的色彩。那时候的我们,像随时会因风起舞的芦苇,而电影、音乐、文字、爱情,都可以是一阵驱动的风。 所以亦舒说:“恋爱,革命,都必须非常年轻,非常非常年轻。”其实,何止恋爱或者革命呢?所有需要感受力支持的事物,都需要年轻来配合。罗曼·罗兰也有相似的表达:“大半的人在二十岁或三十岁上就死了:一过这个年龄,他们只变成了自己的影子;以后的生命不过是用来模仿自己。” 我们喜欢的其实不是电影。电影对我,对许多因为电影而拥有浓烈记忆的人来说,可能更多是气味、声音、画面的碎片集合,是记忆的通道,是怀念的方式,是想要重返浓烈时代的企图。我无比怀念那些被电影拂过的晚上,也正是带着这点怀念,继续去看电影,希望当屏幕亮起,我还能和当初一样反应强烈。许多热爱,其实都是重返那种青翠的青春现场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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