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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年01月2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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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高坡之上,湿土中夹杂着零星的黑色碎片。 |  | 山上隆起的多处土堆。 |  | 隆起的土堆有一人多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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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报记者 刘德峰 片/本报记者 邱志强
1月11日,发生在昭通市镇雄县果珠乡高坡村的地质灾难,无情地夺走了该村赵家沟村民组46位村民的生命。
灾难发生后的几天里,失去亲人的悲痛,慢慢发酵,变为了对专家组“自然灾害”原因解释的质疑,以及对灾前预警的拷问。
是天灾还是人祸?灾前为何没有任何预警?冬季雨雪颇频的高坡村,应该是无人监管,无人预警的空白之地吗?
现场的追问—— “这还像他们说的那样,和煤矿没有关系吗?”
“在我的印象里,前面三年的这个时候,也是下了好多天的雪。为什么之前没有滑坡、泥石流,偏偏是今年?”
文仕红想不通,更无法相信专家组“自然灾害”的结论。得知本村受灾后,在昆明打工的他,马不停蹄地开始往回赶。由于居住点相对较高,文仕红的家人得以幸存。
而随后,文仕红与本村村民交流后得知,这场灾难,极有可能与村旁的高坡煤矿有关。
“当时听到两声巨响,出来再看赵家沟这边,天上都是黑烟”,附近的几位村民,对记者讲述了事发时自己听到和看到的景象。
“泥土是从山上飞下来的”,高坡村村民余文昌说,在这之前,他也听到了像爆炸一样的巨响。
“煤矿瓦斯爆炸引起的”,“泥土是被气流喷起来,然后落到村里的”,“为什么山腰的那座庙没事,山下的村子被埋了”……
瓦斯爆炸,慢慢成为灾民们认定的原因。“如果是滑坡的话,应该是整体滑落的吧。如果是那样,我们家也会被埋掉了。如果是泥石流,那为什么山上大多是土,不是泥?”根据自己掌握的知识,文仕红试图推翻已有的调查。
14日一早,朋友约他上山,到这场灾难的源头,一探究竟。文仕红和朋友们觉得这次探索收获颇丰,当天下午,当文仕红看到记者时,快速地招了招手,“你看,这是我今天上午刚拍到的东西”,文仕红说着,开始一张张地向记者展示自己手机拍下的图片:黑色的,如煤块一般的石状物。
“你觉得,这还像他们说的那样,和煤矿没有关系吗?”说着,文仕红就带领记者,开始攀爬村子西侧陡峭的大山。
慢慢走近灾难的源头,却是一番不同的景象。大雾弥漫之下,大量松软的泥土之间,分布着数十个一人多高的土堆。“如果是我们所知道的滑坡的话,会形成这么多的土堆吗?”文仕红问,还有夹杂在湿土之间的,零星的黑色碎片痕迹,“难道真的和煤矿一点关系都没有?”
最终,文仕红带领记者来到有媒体报道中的“大坑”。实际上,所谓的“大坑”,只是一片相对低洼的田地,而文仕红和朋友们怀疑的,是其稍稍隆起的样子,“像有东西从这里喷了出来”。
不过奇怪的是,在这片洼地上方,有些带着植被的土块,明显呈现出向山顶倾斜的方向。而沿滑坡痕迹继续向上攀爬,带着植被的一些土块,又显示着截然不同的模样。
土堆的形成,可能由于湿土在下滑过程中受阻挡产生；洼地的隆起,也可能是因为湿土的堆积；甚至那些倒向奇怪的植被,也是因湿土快速下滑的冲击导致。可这一切,至目前都没有人向村民解释。
记者曾多次试图向参与本次调查的云南省国土资源厅地质灾害应急专家组组长姜兴武求解,而截至记者发稿前,并未得到相关答复。
被撬开的矿门—— 10名村民代表获准春节后下井查看
“如果是瓦斯爆炸,这么大的滑坡量,需要二三十万立方米的瓦斯存量,高坡煤矿的瓦斯存量没有那么大。”14日一早,镇雄县煤炭工业局局长曾德勇,再次来到高坡小学,面对种种质疑之声,曾德勇称,瓦斯爆炸的条件还包括高温、明火等因素,而接到事发后的通知该矿才停产,矿工升井,这说明事发时并没有发生瓦斯爆炸事故,“如果真是瓦斯爆炸,井口不会不受影响,井下矿工的生命也会受到威胁。”
而对曾德勇的说法,有些灾民并不认同,“那时候,正好是矿工升井换班的点儿”,有灾民说。
“即使不是瓦斯爆炸,也应该与煤矿有关系”,高坡小学一位教师告诉记者,除了高坡煤矿,该村附近还有许多其他的小煤矿,煤矿开采肯定会对该区域的地质有影响。
对此质疑,曾德勇澄清说,地下开采面积仅有0.634平方公里的高坡煤矿,虽然向赵家沟方向开采了650米,但坑道与滑坡点之间,依然有500米左右的距离,因此应该与此次灾难的直接关系不大,“周围曾有100多家小煤窑,但经过2002年我们的专项整治,只保留了高坡煤矿一家,其他的早就已经停采了。”
当然,除了一部分专业数据,“这大部分都是我个人的感性认识”,曾德勇也承认,煤矿内部的情况,以及与灾难的直接关系,还需要专家来确认。
而云南省国土资源厅地质灾害应急专家组,“经过对滑坡区域及周边进行实地调查和访问了解”,早在1月12日下午,就已经否定了滑坡与煤矿有关的言论,“没有发现此次滑坡与采矿活动有直接关系”,调查结果中称。
官方的多次辟谣,均未能平息灾民间的质疑之声。灾民纷纷要求下井查看,而这一要求,最初被曾德勇否定,“需要专业人士,经过生产安全相关的培训才可以。”
可是,质疑声经过长期的发酵,让灾民已经无法相信官方的辟谣之声。1月16日,云南省镇雄县煤炭工业局,将高坡煤矿图纸向媒体公布。当天,当地政府在众追问之下表态,同意赵家沟选出10名村民代表,在春节之后可以到矿口查看相关情况。
高坡煤矿的大门,终于有了被撬开的希望。遇难者家属罗远寿说,“我们村民也不愿意冤枉一个好人,属于山体滑坡,还是瓦斯爆炸导致的,让我们看看井下的情况就清楚了。”
而政府的这一表态,是否仅仅是当地政府一时的托词,还待时间的检验。
缺位的预警—— 煤炭局管地下国土局管地上,这次呢?
“实际上,不管最后是不是煤矿的原因,我们之前也没有接到政府的任何提醒”,文仕红在下山时告诉记者。
然而,一直以来,高坡村所属的昭通市,都是云南省地质灾害的多发区。此地的地质灾害,以滑坡和泥石流为主。云南省地质环境监测院地质灾害预警中心的一位工作人员,在面对媒体时曾表示,“根据我们的经验,每年的8月和9月往往是重大地质灾害高发时期,在冬季发生地质灾害的情况少之又少,在1月份发生如此大的地质灾害事件更是十分罕见。”
资料显示,云南省针对地质灾害的预警,早于去年的11月21日就已经结束。“根据国家的规定,我们只有在汛期开展地质灾害预警,预警的时间为每年的4月15日到11月15日。由于今年受彝良地震后续工作的影响,我们将预警的时间还推后到了11月21日。”
高坡村,不幸地遇到了相关部门地质灾害预警的真空期。
不幸,又远不仅于此。据镇雄县果珠乡一位政府工作人员透露,事故发生的镇雄县果珠乡高坡村赵家沟村民组,并没有列入当地的地质灾害隐患点,也从来没有纳入群测群防体系之中。
“此前,赵家沟从没发生过地质灾害,在我们之前的常规巡查中,也没有发现该地区有任何地质隐患”,该工作人员表示。
而据多位灾民称,他们此前在滑坡发生的山体上,曾发现一条长约60厘米,深约2米的裂缝。“这条裂缝已经有三四年的时间了,我们跟上面汇报过,但他们一直没有反应”,一位曾姓村民说。
在面对记者采访时,曾德勇说,作为煤炭工业局,他们只负责煤矿内的安全、生产和经营,煤矿开采对附近地质的影响,不在自己的管理范围之内。
而镇雄县国土资源局,则设有矿产管理科,“依法进行矿产资源勘查、开发、储备、利用和保护的监督管理。”
1月13日上午,由镇雄县国土资源局局长陈永杰主持,镇雄县人民政府副县长宗双林参加的,地质灾害防治工作紧急视频会议,在镇雄县人民政府召开。
镇雄县国土资源局领导,在全县国土资源所长面前的发言中,指出了11点问题,批评基层工作流于形式。
在本次灾难的专家调查中指出,彝良“9·07”地震对该滑坡形成有一定影响。而彝良地震后,相关部门对高坡村地质的监控,却未及时跟上。
一份被媒体曝光的内部会议讲话稿显示,国土资源工作存在的问题包括,“对地质灾害认识不到位,侥幸心理严重”；“组织群防群测不到位,流于形式”,“大部分乡镇没有组织应急演练”等。
据镇雄县国土资源局网站显示,2012年7月,由于镇雄县暴雨不断,也造成过不少严重的地质灾害险情。而由于“县国土局高度重视”,该县坪上乡成功避免一起自然灾害事故。该事故虽然造成房屋垮塌12户56间,但“由于提前安排转移了人员和重大财产,未造成人员伤亡。”
然而,遭遇预警真空期,预警空白之地,加之煤炭工业局与国土资源局工作空当的高坡村,却遭受了46位村民遇难的惨痛损失,这不得不引人深思。
“要将全县地质灾害防治工作常态化监管监控”,陈永杰在此次会议上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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