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从政 乡村人过年,有两样东西必不可少:猪肉和豆腐。 家乡做豆腐,早些年用石磨,那可是纯手工的。累,但味道纯粹。科技的春风吹遍村庄后,粉碎机很快走进千家万户,石磨毫无悬念地下岗了。其实,村人们何尝不想保留那份原始的真味呢?只是石头的摩擦和机器的轰鸣比较,两者的劳动效率悬殊太大,经不起人们多一点回味。机械的普及,村人们都感到高兴,能让我们更快而又节省体力地享受到土地恩赐的美食。这么说,做一次豆腐也算是小事一桩。可过年豆腐就有些不一样。 程序还是那样。黄豆泡胀到肚子滚圆,混水机械粉碎,锅中加热,添酸水,沉淀凝结,压成块,就是我们餐桌上的白嫩“肉片”了。说来说去,过年豆腐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或者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呢?无非就是为了新年特意做的一次豆腐呗!就像春节,本来都是普通的日子,因为处在一年的节点上,就被人找到了纪念的种种理由。 在乡村,吃是件大事。春节作为一年最为隆重的节日,当然要把吃食放在首位。多年前的乡村可不比现在——坐车一个多小时就能进城,市场上琳琅满目的物品让人目不暇接。早些年,乡村的物质生活还处于自给自足状态。那时候,豆腐可是素食的“首领”,可与肉比肩。大豆产量不高,在以活命为中心的时代,大豆自然种得少,无论如何,柜子里仅有的那点黄豆,肯定是要留到过年的。过年连豆腐都吃不上,不但会引来村人鄙夷的目光,男人也没法向一大家子交代。 乡村的贫瘠和物品的匮乏成就了豆腐,更让过年豆腐变得神圣起来。 关于过年豆腐,还有一种说法。到了腊月,若是村中传言某家的老人病重了,人们接下来的一句,总是和过年豆腐有关。乐观的人说:马上就过年了,他应该能挺过来,吃得到今年的过年豆腐吧!另一种说法是:哎,他恐怕吃不到今年的过年豆腐喽。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吃上过年豆腐,还真是件幸福的事。老人在慢慢走向终点,“多吃一顿赚一顿”;孩子一天比一天高,吃一次过年豆腐,意味着多了一圈年轮,还有什么比成长让孩子更期待呢。儿时的我,不就是这样,盼着一年又一年的过年豆腐,盼着豆腐润养的身躯茁壮成长吗? 时光流转,岁月变迁,但每年临近过年,母亲总是不忘自己亲手做一次过年豆腐,哪怕餐桌上的豆腐已经成了边缘的点缀,可我知道,它作为乡村人对美满和幸福的念想,永远都不会被人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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