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过雨》是张荣东“画对话”系列的第一本著作。顾名思义,“画对话”系列就是“关于绘画的对话”,荣东先生又特意在书的封面上强调了本系列对话的主题词“诗意、开放、包容”。我曾经问过荣东先生对这几个主题词的理解,他说,当然首先是“诗意”,诗意是首要的,是别生一种气韵；开放和包容,标明这系列是对话自由、载体自由。
《秋山过雨》是这个系列的第一本,也定了这个系列的主题和基调。这本《秋山过雨》是张荣东先生和画家康仁君的对谈。对谈的主要内容,是关于康先生的画作,由此生发开去,谈艺术的传承与创新,谈中国绘画、文学创作、工艺制造等审美特征的一脉相承。康先生的画作,师承宋人绘画,师法自然；康先生擅长工笔花鸟,尤擅画竹,他画的竹林飒飒有声,观画作似能听到风穿竹林,能听到竹林草虫翠鸟和鸣声,他的画作是与大自然的直接对话。
我与康先生有一面之缘,印象中康先生不善言辞,慧中却未必秀外,是喧嚣世界的寂静。读这本书,我很惊诧他在和张荣东先生的对谈中,居然能直剖心扉,表露艺术观点、生活阅历。荣东先生善于捕捉访谈对象的思维变换,擅长挖掘他们内心的艺术感触。在对谈、交流、碰撞的过程中,可以更多地看到荣东先生对艺术世界的态度,对现实世界在传统绘画艺术中的观照,对康仁君先生画作中传承自宋代以来的文人画家天人合一情怀的反射。荣东先生透过评述、讨论康仁君的画作,传达了最基本的艺术观点。
张荣东先生在对话中,用他评价另一位画家(王伟中)的话表述了自己的艺术观点:“你必须极端,你必须去走那幽暗的林中小路。”艺术创作是私人的,是要呈现给他人“自己的味道”,也就是石涛说的“我自用我法”,自己的法才是最好的法。个性,才是艺术创作的生存之道。
康仁君先生的工笔画,可追溯宋元画风的影响,素朴、古拙、泰然。开着或不开着的花朵、鸣叫或飞翔的鸟儿、草虫、瓜果、竹林、荷塘,都有一分世间万物原本如此的泰然淡定。张荣东先生将这本书定名为“秋山过雨”,许是从康仁君先生幽微淡远的画风而来。秋山过雨,是张荣东先生与康仁君先生在艺术观点上的碰撞、认同。
其实,我读过荣东先生的几本关于绘画的著作,《幽谷钟声》、《镜中象》都是评画论画的作品,对于东西方画家画作,对于东西方画作的意象、结构、画境,荣东先生自有观点、见解。农耕文明也好,工业文明也好,田园、山水、花卉、蔬果,可以是体现在东方水墨画中的纯净,可以是体现在西方油彩画中的纯粹；也一样可以表现幻灭,表现忧伤,表现歇斯底里。
张荣东先生也屡屡在书中谈到中国文化和中国艺术的特征,体现一种婉约的、隐约的美。比如“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是形容男女之爱的；比如“乱花飞过秋千去”是表达女主人公的内心感受的。映射到中国绘画作品中,我们会看到很多传统意象:好鸟相鸣、白头到老、花开富贵、竹报平安,等等。
荣东先生曾经在《幽谷钟声》这本著作中,一再强调对于中国文人、画家来说,幽谷、山林、古寺、钟声都有着非常的意味。夜半钟声到客船,悠远寂寥的游子情；山寺桃花始盛开,心底暗生的小喜悦；采菊东篱下、明月松间照,等等；这些都是入画的题材。
我其实还想说,把张荣东先生与画家康仁君的这本对话录《秋山过雨》,和他此前的著作《幽谷钟声》、《镜中象》这几种书一起看过来,很像是“长天起大云”。在平原地区,干爽晴蓝的夏天,常常会看到天边忽然蔓延一大团云气,然后呼啦啦扯天扯地那云彩就铺散开来,哗哗落雨,扫尽燠热空气。艺术评论需要诗意、开放、包容的风尚,正如同我们喜欢长天起大云,喜欢秋山过雨。
读这样一本书,想象秋山过雨之后湛蓝高远的天空,长长的云彩缓慢悠长地飘过。心里有个声音说:还是有希望的,不管是画事,还是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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