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秋美
又是一年芳草绿。每当烟雨迷蒙的清明节,我总会回老家给爷爷奶奶上坟。伫立坟前,泪如涌泉,坟地四周油绿发亮的麦苗,仿佛也洒满了我哀恸的泪水。
爷爷是鲁西南大地上普通的农民,奶奶是典型的农村妇女。童年快乐、美好的回忆,都是爷爷、奶奶给我的。他们视我为掌上明珠,真是搁在手上怕碰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印象最深的,是天天晚上跟着奶奶睡觉,早晨坐在她温暖的两腿中间,她哄着我穿衣服,然后模仿墙上贴的年画里的洋娃娃给我扎小辫。最感动的,是一个夏天跟着爷爷赶着牛去田里耕地,突然天降瓢泼大雨,他把唯一的上衣及扎腰带都披在了我的身上,结果重感冒差点要了他的命。最快乐的时候,是到远方给人家赶车送煤的爷爷,给我带来一捧抄熟的花生……
爷爷奶奶从没有刻意的要我做过什么,但他们的言传身教影响了我一生,总是告诉我:“做人要行好,好人终究有好报”。 爷爷对待土地的敬业激励着我事业不断进步,奶奶的善良、贤惠、包容成了我与丈夫、公婆相处的秘诀,他们“善待他人,就是善待自己”的做人准则,将指引我人生全部的历程。
奶奶73岁时去世了。她开始念叨,吃饭时食道有噎得感觉,很快出现了胸腹水、呼吸困难,已经是癌症晚期。我把奶奶接到自己家里,精心照顾和治疗,直到病危,才在爸、妈的要求下,把奶奶送回了老家。
那些日子的我,简直就快崩溃了,送走奶奶,全身皮肤起丘疹,脱了整整一层皮。那是面对生活事件的应激,是严重的身心反应。
爷爷一人孤独的生活了6年。忙碌的我忽视了爷爷的老年性精神障碍,他临终前焦虑不安,出现了幻觉、妄想,天天与死去的奶奶在一起,时时惊恐早年因家庭成分批斗过他的人来害他。
他去世的那天上午,爸去看他,老人硬推着爸离开,说有人要来抓他,一切有他一人承担,不能连累了孩子。下午,爷爷自杀在自家的堂屋里,他报定必死的决心,喝了农药又喝了酒,就在奶奶临终躺过的地方,痛苦地蜷曲着……
爷爷的去世,给我留下了终生不能弥补的遗憾。我明白,我内心深处离不开爷爷奶奶。
清明每到泪纷纷,天下几家哭断魂,远处上坟的人多了起来。子欲孝而亲不在,相信天下上坟的人们,都有我这样的感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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