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琼妮·罗格斯 翻译:孙开元
1983年,我跟着一个小歌舞团做巡回演出,每场演出除去大客车的油钱,每人只能分到25美元。二月的一天,我们在经过蒙大拿州时赶上了大雪,只好停了下来,通过熟人在当地大学校园联系了一场演出,表演节目是喜剧《屋顶上的提琴手》。
演出结束后,我蜷缩在大衣里,看着夕阳西下,想念着家里的亲人。这时,休息室的门开了,两个男人走了进来,一个长着大胡子,另一个是瘦高个。
“我不喜欢看你们的滑稽音乐剧,我喜欢严肃的作品,比如易卜生的。”瘦高个看着我说。
我一听就火了,朝他说:“不喜欢喜剧的人,就是没看过莎士比亚的作品。”我告诉他们,我是一名“专业喜剧艺术家”,然后吹嘘了一通喜剧的重要地位,那个人看争不过我,就转身出去了。
大胡子又站了一会儿和我聊了几句,棕色眼睛里带着微笑。忽然,他伸出两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惊慌地喘了口气,紧接着就推开了他,半开玩笑地说:“小心我有辣椒喷雾器。”
“好吧,”他声音洪亮地笑着说。“出去和我走走吧,你会感觉好一些的。”
我有些犹豫,但还是摇了摇头。“外边又冷又黑,和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出去,不会好受。”我心想。我一眼瞥见他穿的破靴子,“你打算去玩野地滑雪吗?”
“是为了骑车方便,”他说,“我到哪儿都是骑车。”
他打开了休息室的门,我动了心,跟着他来到外面,在寒冷的星光下和他一起溜达着。“你现在看什么书?”我出于习惯,这样问他。
大胡子回答:“一本名叫《切萨皮克》的书,你读过吗?”
“没有,我喜欢詹姆斯·米切纳的作品”,我说。“我在12岁时就开始读他写的《夏威夷》。”
“对于12岁的孩子来说,那是一本巨著。”
“那时候我们家没电视,我是个书呆子。”
他笑了:“俗话说,书是烦恼人生的最后一个避风港。”
“你的避风港就是骑车了吧?”我问。
我们的话题从书转到了音乐剧、政治和生活,他说他有过酗酒的毛病,所以没有女孩喜欢他,至今还过着形单影只的生活,现在在一个餐馆干活,什么杂活都干。
“我的生活挺无聊吧?”他问。
“是有些无聊,”我回答。“不过将来你回想起来,这也许就是一段美好的记忆。”
他耸了耸肩,说:“但是也许有一天,你会忘了我们相遇过。”
我们聊着人们为了面子不愿和别人说的话,因为失误而破碎的梦想,三角恋等等。我们剧团第二天上午就要出发,我想,我们将永远不会再见面,所以就可以敞开心扉,畅所欲言。
外面很冷,我们的手指都快冻僵了,就到一个小餐馆里坐下来,各自吃了一块煎饼、喝一杯热咖啡。天亮了,太阳出来了,挂在树枝和电线上的冰雪慢慢融化,往下滴着水珠,我们开始往回走。在分手时,他问我是否有准备,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们歌舞团的大客车驶过泥泞的土地,又爬过了几个山坡,在一个偏僻的小镇停了下来,我们和这里有签约,要演出一个古老的歌剧。
那天很晚的时候,当我在舞台上表演喜剧片段时,我听到那个大胡子在台下一个座位上发出的爽朗笑声。演出结束后,他正在门口等着我,我没追问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也没问我下一站要去哪里。
我不大相信自己会有一见钟情式的爱情,但也许是喜剧故事里的幽默在催促着我,有爱情出现就不要错过。
几个月后,我和这个大胡子在他的小木屋里举行了婚礼。别人在婚姻中遇到的烦恼我们也都遇到过,但我们始终不离不弃,至今共同生活了30年。我们一起欢笑、一起读书,每天早上,我们俩还会玩一会儿填字游戏,女儿耶鲁莎和儿子马拉奇笑话我们幼稚得像小孩子。
每到这时,我们俩都会微笑着听他们的嘲笑,就像在看着年轻时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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