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亮
经常有人从邮箱或QQ找到我,给我讲她的烦恼苦闷、委屈艰难,起初我觉得是她们遇到了麻烦,想寻找解决之道,便兢兢业业地出谋划策,希望能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慢慢发现,大部分人找我,其实更多的目的是倾诉,而非求助。因为到最后,对方多半会说一句:其实我也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很多话不知该对谁说,心里压抑、委屈、憋得难受……
说到底,我扮演的是一个树洞,专门接收心理垃圾的。当然我也乐得充当这个角色,世道艰难,能为一个信任我的人排解内心苦闷,未尝不是件善事。
关于“树洞”的起源,得追溯到那个《国王长了驴耳朵》的故事,说一个国王长了一对驴耳朵,每个给他理发的人都会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因而被砍头。有一个理发匠把这个秘密藏得好辛苦,终于在快憋不住时,在山上对着一个大树洞说了出来,最终保住了小命。
你看,树洞多有用。
当然,在现今世界,树洞的用处早已不只是管住自己八卦别人的心,而是倾诉自己内心无法言说的秘密,就像《花样年华》里的梁朝伟一样,爱着一个不可能的人,浓烈的感情找不到出口,只好独自对着树洞,用一种既像童话又像笑话的方式,让压在心底的火山喷发出来,以求得内心的平静安宁。
人总有秘密,不管多乐观多健康多积极向上的人,心中的某处总有隐秘的黑暗,总有需要宣泄又无法与外人道的情绪,而中国人本性含蓄,又多半没有找上帝或心理医生的习惯,所以那些灰色情绪通常都找不到外化疏解的渠道,只能依靠自我调理、自我消化。其实这是件很困难的事,不是情商极高或内心极强大的人不易做到,也许正因如此,才有那么多人不快乐。
把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也许人人都想,关键在于找不到合适的接收者。树洞?当然好,但操作层面有问题,首先,街上和公园里的大树不行,不要说那些树通常没有洞,就算有,你也不能去说,否则来来往往的人肯定觉得你有病。而为了说几句话去荒山野岭寻找一棵有洞的老树,显然又太过麻烦。那么,对陌生人讲?又真的很难找到那么个合适的人,虽然也有我这种乐意倾听的蹩脚心理医生,但毕竟为数不多。
最好的办法其实还是找真正的心理医生,可惜人们通常不愿意那么做,因为找医生这事在国人眼里是很隆重的,你本来只是有些憋屈郁闷,但一坐在医生跟前,就会觉得自己是真有病了,而且还是精神方面的。好端端的谁愿意给自己扣个“精神病”的帽子?
好在有了网络。我最近发现,关于树洞的网站、论坛、微博红火得出人意料。随便一个树洞网、秘密网,就有成千上万的人在诚恳坦率地讲心里话。一个“匿名告白”的微博,每天都收到几百条私信求告白。一条“换个马甲说说你为何不快乐”的帖子,下面一大片跟帖讲述自己的悲催人生。其实,大家说的,无非是“不小心撞伤一只流浪猫,没救它就走了,忏悔”、“太讨厌那个趾高气昂的舍友了,恨不得她退学”、“某某,我不该跟你分手,这几天茶饭不思以泪洗面,好想复合”之类心事,在陌生看客眼里,这些所谓秘密多半没什么新闻性,但当事人却很可能为了这一句说不出来的话肠子都憋青了,对他们来说,能有个地方把这些话说出来,肯定是一种释放。
当然,肯在网上吐露心声的,多半是年轻人,我目测以90后为主,对于成熟年长稳重保守的80前、70前,这种倾诉方式便略显幼稚了,那么大叔大妈心里的苦向谁说?我推荐一个办法,可以买(或在家里选)一个自己觉得有灵气的物件——佛像、画像、雕塑之类,哪怕是一块石头也无妨,把它当做朋友、师长,毫无保留地告诉它你心里的困难无助、烦恼委屈,那就是你的树洞,虽然它无法做出反馈,但套用一句TVB台词:说出来总会好一些。最重要的是,这个树洞绝对安全无副作用。
人说世上多一所学校,就少一座监狱。同理,多一个树洞,也许就能少一个病人。
每个人都该有一个专属于自己的树洞,你找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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