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绍晶
听大姑说我出生时父亲哭了,大家以为是因为生了个女儿,父亲说男女不要紧只要健康。原来我出生时一只腿膝盖转在后面,后来村里的赤脚医生一转给转好了,父亲高兴得要命。我两三岁时父亲和母亲吵架,吵架的原因是因为到中午了,母亲为了给父亲做饭把我放在炕上我老哭,夏天哭得一头汗,头发都粘在头皮上,父亲回来看见心疼我,就跟母亲急,两个人就吵起来了。母亲说我到六七岁了晚上还老不睡经常哭,父亲白天干一天活很累,晚上还天天半夜起来烧火,以为我是因为炕凉不睡觉哭。
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我穿了新鞋子去大姨家,那鞋挤脚,回来时脚疼得不行,那时村里还没通公交车。母亲带我去父亲厂里找父亲,工友们都问老衣带的谁啊,父亲自豪说这是我家的千金、半吨,当时把我美的,那次母亲扶着我,父亲手推着自行车步行把我载回家的。
初中住校时,妈妈天天让邻居的妹妹给我捎饭。有个周带的菜特别难吃,我周末回家时和母亲说这个周的菜不好吃,母亲说那几天她感冒了,父亲怕我担心就给做菜,因为不会做,所以做得不好吃,我听了后感动了好久。还有一天早上我回学校时父亲还没起来,我在外屋收拾东西,父亲以为是母亲,说让闺女多带着衣服,外面冷,我当时一句话没说,眼泪直打转转,一直感觉父亲对我很严厉,没想到他把对我们的爱放在心里。
上高中了,一个月回家一次,每次回去母亲做好多好吃的,父亲也不大说话,但是每次走时,母亲都和我说父亲让多给点钱,怕在学校吃不好。高二放寒假了,老师要求把书和铺盖都带回家,我给家里打电话,父亲下班后骑自行车来接我,车座后面带着铺盖和书。天还下着雪,没法带我,我们爷俩就步行从福山走回家,一路上聊了好多好多。那一次是我长那么大和父亲沟通时间最长的一次,我也慢慢读懂了父亲,那高大、深沉的身躯下藏着一颗那么温柔的心。
上大专了,寒假跟老师出去搞活动,回家的时候远远看见父亲站在街口等我,穿着背心的父亲脸冻得发紫,笑盈盈地看着我。我还记得有一次父亲干活时把腿碰了,母亲让他休息,可是他仍然坚持去上班。晚上回来还往平台上送花生,看着父亲包着的腿,我知道为了我和弟弟父亲在拼命干活挣钱。可是没等到我毕业,没有看到他的女儿成家立业父亲就离开了我们,现在每每提到父亲这个字眼,我的心里就充满了愧疚,我从父亲那索取得太多太多,还没来得及回报就已然没有机会,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我只能埋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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