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些书,读过就忘记了,某日与其相遇,竟想不起曾经共有的往日时光；有一些书,读过了,放下了,在多年后的某一个时刻才能深刻地体会到它的意境。周国平的《妞妞》就是这样一本书。
妻子怀孕近四个月。她的脾气变得暴躁,食量大增且挑食,对味道变得敏感起来,起夜次数骤增。她放下了手头所有的工作,不似往常,要熬过凌晨才睡觉。现在,晚9时30分是她的睡觉时间。我也放下了所有的应酬,一下班便飞奔到家,忙着做饭、洗碗、擦地。刚得知怀孕的那一刹那,老婆惊慌失措,生怕不久前的一次烫发会影响胎儿。
八年前,我还是一名大三的学生。从图书馆借来一本《妞妞》读。书很厚,大概是周国平先生所有的书里最厚的一部。书中弥漫着忧伤,关于生命的忧伤。作为一个父亲,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无法接受他的孩子怎么会与光明隔绝,最后不得不去一个更黑暗、孤单、未知的世界。那个午后,我躺在宿舍吱吱作响的上铺看完那本书,书我读了三天。妞妞死了。有哲人说,死亡是一个人的生命在时间之外延续。宿舍里很静,其他人都去了篮球场。更让我不明白的是,作者在“后记”里说他已与妻子分手。原来人的一生就像生命的本身,那样无常,充满了未知。那天中午我没有午睡,不是因为妞妞的死,而是因为这反复无常的生活。那些美好的东西,真的那么容易碎掉吗?
一年后,我参加一家报社的考试,失败；再过一年,我从另一家报社辞职,去某个事业单位,没有编制,工资少得可怜。天还未亮,我就骑着自行车往单位赶。我读懂了周国平先生为何要写这样一个充满忧伤的故事:生活的本身充满了忧伤的细节,那些正在得意的人,只是暂时看不到这一细节而已,但总有一天这样的细节就会到来。那一刻,你像《妞妞》中失去光明的婴儿,在黑暗中痛苦地摸索,满世界需要爱的方向。
三年后我的工作转正,一切进入了常态。朝九晚五,机械地上下班。在书店的一隅,突然发现久违的《妞妞》,它出了纪念版,不再是我在大学读到的那本。我将它买回家,再次阅读。这次,我读到了《妞妞》忧伤背后的爱。那个失去光明的妞妞,她的父母是如此担心,二人的情感也因为这个上帝咬过的苹果变得亲密无间。原来在不幸之时也充满了机遇。就如同三年的“编外”生活给我的一切。三年里,我从一位好高骛远的“天之骄子”变成了一名普通劳动者。虽“普通”,我亦懂得在失意时人应该坚持什么,平淡时应该珍惜什么。就如同“妞妞”,她已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却依然留给我们许多思考题。
妻子怀孕后,我推掉手头其他工作来照顾妻子。面对诸多育儿类图书,她早已没有兴趣。我给她推荐《妞妞》。她看得津津有味,读完泪流满面。她说,怀孕之后,尤其读完《妞妞》之后,她开始懂得她生育了四个孩子的母亲,也开始懂得做母亲的艰辛与快乐。
周国平先生著作等身,一定想不到很多人都如此偏爱他的这本“小书”——《妞妞》。对于一个悲观主义者来说,生命自始至终是一个充满忧伤的过程,但我们也应该放慢脚步来感受那些温暖的过往。那些温暖,让我们的生活不再只是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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