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曦
老济南有三大茶庄:泉祥、鸿祥、春和祥。当年三大茶庄都曾把分号开到全国各大都市,名声响彻大江南北。春和祥是济南“八大祥”中最早的茶叶庄,开业于清光绪初年,位于当时最为繁华的院前大街。春和祥茶庄曾引领一代饮茶时尚,彼时有“喝的是春和祥”之口号,其顺口溜曰:“头戴一品冠,衣穿大有缎,脚踏大成永,手拿有容扇,喝的是春和祥,吃的是仁寿堂。”
春和祥茶庄以品种齐全、货真价实、信誉卓著驰名。其所卖茉莉花茶香味浓郁、久冲不淡,深受济南老百姓欢迎；而其所售六安瓜片清香甘醇、味道绝佳,虽价格不菲,仍为上层人士所称道。故而当时济南府城乡四方人士,无论是士农工商还是达官贵人,无不以“喝的是春和祥”相标榜。
皖西六安地区为中国著名产茶区,六安瓜片为其春茶中的佳品,当年其名声不在狮峰龙井之下。据说,其名称的由来还与时任山东巡抚的袁世凯有点瓜葛。
袁大人嗜茶成癖,虽为河南项城人,但从小跟随其养父袁保庆在淮军驻地安庆长大,后来又随袁保庆到山东济南读书,故有喜喝六安大叶茶之好。孟家祥字号谙熟官商交接之道,瑞蚨祥东家孟雒川便与袁世凯结拜为磕头兄弟,袁大人称其为孟四哥。春和祥东家孟继篪与四哥孟雒川为同宗近亲,故而抚台大人的这点嗜好,很快就被春和祥摸了个门儿清。当时春和祥茶庄在皖西六安茶叶产地派有常驻采购代表,代表遂令当地茶农采摘谷雨前最为新鲜的枝头茶,专门挑选第一片嫩叶去芽提片,炒制烘焙成一款瓜子片状特种新茶孝敬进献。瓜片茶既好喝又好看,冲泡后清香四溢,汤色绿亮,入口清爽醇美,回味有余甘。袁世凯喝后大为赞赏,连说“好茶!好茶!”抚台袁大人的褒奖就是最好的广告,六安瓜片名噪济南府,春和祥茶庄生意大火。
不久,袁世凯升任直隶总督,其后又入清廷军机处成为内阁大臣。六安瓜片随老袁步步高升,名动京津成为贡茶。济南春和祥遂也水涨船高,将茶庄开进了天津卫和北京城,还在青岛、烟台、哈尔滨等地设立多家分号。春和祥茶庄在江北茶叶行中一枝独秀。
光绪末年济南大小茶庄已有20余家,但这些茶庄没有一家可与财大气粗的春和祥争锋。春和祥凭仗雄厚财势,直接在江南茶叶产地设庄采购并就地加工炒制,在福建南台建立了茉莉花茶窨制茶厂。茶叶运回济南来零售兼批发,获利优厚。花茶在上柜台出售过程中也要不断投放鲜花提香,茶庄东家就在济南南关孟家花园内雇花匠工役,盖起养花大棚和玻璃窨花室。
眼看春和祥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同宗近亲的孟四爷坐不住了。光绪二十二年,孟雒川出资五万银元,在院东大街路南开办了泉祥茶庄。孟四爷这一招颇为巧妙,春和祥顿时被泉祥与瑞蚨祥包夹在中间。此时春和祥已由孟继篪之子孟德明接班。一山难容二虎,一场由“四叔”导演的恶斗就此拉开帷幕。两家都使出浑身解数,从老城里打到西门外,均把茶庄铺面从一家扩展到三家。春和祥为跳出包围圈,将院前茶庄迁至院西大街路北都司衙门口,称为春和祥老柜,又在筐市街南口路西开设了春和祥致记茶庄；济南开埠后又在估衣市大街西头路北开设了春和祥茶庄西号。
岂料正当孟四爷围剿大业颇见成效之际,却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1930年孟氏进修堂孟养轩出银六万元,在西门大街路北开设了鸿祥茶庄。孟雒川只好暂停同室操戈,急忙调转枪口对付来势凶猛的鸿祥茶庄。于是在上世纪30年代初,济南茶叶行中孟氏三大堂号又上演了一场茶庄“三国演义”。
1932年一张估衣市街老照片曾多次见诸报端,此为站在西门泺源桥头往西看。图片右侧商号一楼之上可见两块顶天立地红色大招牌,即为春和祥茶庄西号。当年估衣市大街上有春和祥和泉祥茶庄,临近普利门大街上则有鸿祥、中源、玉成、植灵等茶庄。这些大小茶庄在市场竞争中都各有高招,曾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然而落花流水春去也,盛极一时的春和祥于1934年突然宣布关门歇业。
春和祥青岛分号关门歇业后,孟德明举家从青岛回到济南南关后营坊,在孟家花园祖宅内安度晚年。孟德明,名广浚,字德明,堂号善恕堂,家中行三,街上人都尊称其为孟三爷。孟三爷1948年去世,享年77岁。今日孟家花园与后营坊街都已不复存在,不过当年由孟家花园西行走出后营坊街西口,街对面就是今日趵突泉公园东门。如今,趵突泉公园内夏天在藤萝架下卖大碗茶,用天下第一泉泉水沏茶,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
不知那碗茉莉花茶,可有当年春和祥茶庄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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