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建华 眼前的这片海,阔着,远着,悠长着。有船只慢慢地驶过,有很长的船,也有很短的船,有很远的船,也有很近的船。天晴的时候恰好手里有望远镜,可以看到船上的国旗几层楼高的集装箱,集装箱红红绿绿地摞着,守着纪律地慢慢航行。 还可以看到不太远处的大公岛、小公岛。大小公岛像一大一小倒扣在海里的两只海螺,无人居住,那里是海鸟们的地盘。因为薄雾,大小公岛经常模糊着,在不远不近的海里隐约地出没,飘浮着的雾气从深海里不经意间朝着陆地弥漫开来,渐渐地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剩下漫天浓雾。这时候为避潮气,我得赶快把家里所有的门窗关紧,顺手再打开空调的除湿功能。这就是海边夏日里的青岛。 一直憧憬着去大公岛上走走,瞭望了那么久的岛,只停在眼里,总有些不太甘心。这就是青岛之所以容易浪漫的原因,因为触手可及而不可及,因此就多了想象,想象一多就变得浪漫。有一天梦见自己登上了那座岛……可是醒来依然远远地望着,望着……就觉得遗憾有时离自己这么近,遗憾有时候就这么简单、这么好。轻轻一使劲,把陆地止步的遗憾变成遥遥的浪漫了。 就在这片海上,在大小公岛的旁边,大家都知道,这里就是2008年北京奥运会帆船赛的场地。把这么熟悉的海和岛与这么神圣的奥运会联系在一起,就觉得自己的瞭望也变得有点不一样了。我大约知道帆船大致的航线,我知道它们在海里优美地聚拢,又漂亮地分散,可是我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聚拢,为什么分散?因为这和竞赛规则有关。我也不知道聚拢的时候算竞赛的成绩,还是分散的时候算竞赛时间,说实话我记不住那些规则,我曾经仔细地研究过那些有关帆船的常识,很快又忘记了。于是,我觉得记不住规则倒没什么,因为我记住了那些不可复制的美丽了。 就在我家的窗外,就在这片海上,2006年的帆船测试赛我看过了,2007年的帆船测试赛我也看过了,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帆船比赛我更看过。 最初,那些飘着白帆的小船出现在海里时,我还在键盘上敲着什么,敲得有点累了,无意间一回头,顿时知道了什么是“怦然心动”! 那些白色的小帆船,突然间就在海里布满了,它们在风中奋力地驶着,摇着,舞着,像是在跳团体操。蓝海、蓝天、白云、白帆。 我呆了,大张着口。家里很静,只有我一个人。 船儿慢慢地聚拢了,聚拢成一个大大的圆圈,那么跳耀的白帆在海里围成一个白色的圈,长时间地围着,它们在做什么?总结?聚会?还是点评?我远远地看着蓝的天,蓝的海,白的云,白的船,静静的,一切都是静静的。我一个人,面对一片海,面对那个一直想登上的岛,面对海里面那个白色的大圆圈。 慢慢地,船儿开始动作了,拖船把白帆船大弧度地带着滑着,大海里顿时有了些肆意,有了些放纵,有了些新鲜,把浪花也翻出来了,是结束了吗?可是怎么看怎么像是又一次开始。 每一只拖船似乎带着两只帆船,朝着浅浅的岸边驶来,像是排着队又像是无需排队,潮水涨着,很满很满,我知道海的下面有大片大片的礁石,那是我最崇拜的礁石——潮一退,你就知道我崇拜的因由了。接着,越来越多的船儿,越来越向我靠近,我站在阳台上,就像是向我驶来一般。就要到岸边了,忽然,一个帅气的大拐弯,一条一条的船儿从海边滑过去,海里出现条条白浪,一道一道地亮着,明晃晃地翻着,就像农民在翻自己的土地,我的眼里渐渐地热起来…… 就在前不久,突然一夜之间,海里漂来了绿色的浒苔,那些面积庞大的绿色,像田野一样的绿,几乎一个早上就将青岛的海岸线统统铺满了。是上天在历练我们青岛儿女吗?是“天将降大任”而要“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吗?青岛的儿女淡然一笑,俯下身子,成片成片的绿被打捞上来了。上千只船在海里穿梭打捞着,那种壮观,那种无畏,令我肃然起敬!我立刻停下码字,跑到海边,也打捞起来。我知道我很渺小,很有限,但是我参与了。 海干净了,浒苔消失了,蓝色重新浮现,大海继续汹涌着,澎湃着。我突然感到我的阳台像一座一个人的观光台,我突然感到我的富足,从没有过的富足。我突然感到我可以正儿八经地骄傲了,为生我养我的青岛,为我面前的这片海和海里面那个小小的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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