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昱
时近冬至,正是北极最冷的时候,然而本周,北极问题似乎却显得尤为热闹。10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对国防部作出指示,要求增加俄罗斯在北极的军事存在,以维护国家利益和安全。此举被看作是对加拿大早前声明的回应。此前一天,加拿大官员证实将主张对包括北极点在内的大片北极区域拥有主权。北极,这片无主之海的主权最终将属于谁呢?国际社会的目光一时聚焦到了地球的顶上。
俄罗斯,
最先挑起争论
所谓的“北极主权问题”其实相当年轻,再过几天才刚满20周岁。
对于北极主权的争夺实际上是一个海洋问题,而海洋问题真正变得面目清晰起来,是在1994年,这一年《联合国海洋法公约》正式生效。该法案界定,沿海国家对200海里专属经济区具有管辖权,并规定了大陆架的范围及沿海国在大陆架上进行资源勘探和开发等的权利。而法案又规定,在200海里专属经济区外,主权国还可以根据大陆架自然延伸申请更大权益。这个补充说明为北极主权的争夺埋下了诱因。早在1948年,苏联科学家就在北冰洋洋底的中心部位发现一条绵延2000公里的罗蒙诺索夫海岭,认为它是西伯利亚大陆架的延伸。到了2007年,俄罗斯干脆出动深海潜水器,将一面俄罗斯国旗插在了这条海岭上,以宣示俄罗斯对该海岭的主权。此举一下子捅了马蜂窝。因为按照俄罗斯的这一主张,北极圈一半左右就都将归于俄罗斯名下。这将是俄罗斯自占据西伯利亚以来最大的一次地理扩张,且不论它将会对世界格局产生何种影响,北极周边其他国家首先就不干了。加拿大、丹麦、芬兰、冰岛、挪威、瑞典、美国,这些同样地处北极周边的国家,都是北约成员,眼看着北极这块大蛋糕被老对手一刀就切走了一半,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七国围绕北极问题与俄罗斯的死磕算是就此开始了。
俄罗斯搞这样的大动作不是没有理由。从能源方面讲,据估计,北极冰盖下蕴藏的油气资源占全世界总量的25%,如果在该地获得控制权,再加上本国领土上的那些家底儿,俄罗斯将在整个世界的能源战略储备中占据绝对优势。从地缘政治上看,北极航道是从欧洲前往美洲和亚洲的最短路线,周围又都是主要国家。随着气候变暖造成的北极冰盖消融,占据北极的俄罗斯地位将从“欧洲边缘”变为世界的枢纽。再从安全方面考量,用普京的话说:“专家们清楚,从巴伦支海(北冰洋靠近俄罗斯的海域)过来,美国的导弹只需15至16分钟就能打到莫斯科。”几笔账算下来,俄罗斯估计是觉得这个众怒犯得值。《共青团真理报》甚至早在几年前就放出话来:“由于各方在北极利益划分上存在严重分歧,未来第三次世界大战极有可能在北极爆发。”言外之意,为了维护自己主张的北极权益,俄罗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惜撸袖子干仗。
加拿大,
一反常态的大块头
面对俄罗斯在北极主权问题上的步步紧逼,其他七国当然不乐意。但就目前的形势看,反对最强烈的还属加拿大。
北极的几个主要争端都有加拿大的份儿。作为领土面积一半在北极圈内的大国,北极对加拿大的意义可想而知,然而由于长期“缺课”,加拿大在北极主权争夺中一度显得被动,不仅在与俄罗斯的大陆架纠纷中处于下风,甚至在北约内部,加拿大对北极的领土主张也无法获得赞同。过去,由于国力有限,长期以来加拿大的北极军事部署总有雷声大雨点小之嫌,但近年来加拿大一直努力加强北极地区军事存在,几乎每年都要在北极圈内举行代号“北极熊”的军事演习行动,甚至数次因此与对面同样正秀肌肉的俄罗斯搞得剑拔弩张。
除在军事上示强,加拿大还花费了五年时间完成了大型北极测绘项目。根据该项目所得数据,加拿大于本月6日向负责《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审查的大陆架界限委员会提交关于其北冰洋沿岸大陆架外部界限的初步情况报告。如果获得联合国认可,加拿大将获得大约120万平方公里海域。而此举正是诱发本周普京强硬表态的导火索。
耐人寻味的是,与一贯喜欢“先声夺人”的俄罗斯不同,加拿大之前在国际社会上给人留下的印象一直是个性格温和的大块头,该国在北极问题上突然变得如此认真而计较,按照加拿大自己的说法,它要做“北极的超级大国”。这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了北极问题可能真的将成为一个改变世界格局的“真问题”,任何相关国在这个问题上都无法做到心平气和。
美国,
“老大哥”为何沉默
虽然盟友与俄罗斯在北极问题上争得脸红脖子粗,但身为北约老大哥的美国,在过去的20年中,对北极问题的处理似乎相当低调。美国在上个月公布的《北极战略》甚至还在拉架,要求各方“通过在军事活动意图上保持透明以及参与双边和多边演习来建立信任”。
美国的沉默又作何解?在美国如今貌似“缓兵之计”的背后,恐怕蕴含着深刻的战略考量。
一方面,北极的战略意义虽然已成为共识,但真正实现还需要时间。大规模通航和油气开采的前景并不确定,整个北极地区的开发还将长期处于前期科学调研阶段。而只要是说到科技竞争,没有任何国家比美国更具优势。眼下各国大张旗鼓宣示主权的行为,在其看来显然并没有太多实际意义。
从另一个角度讲,当今世界已经远非十五世纪航海列强争霸时“先到先得”的那个状态。北极问题涉及的国家如此多,利益纠葛这么大,到时候各国多半还是要坐下来慢慢谈判,合作寻求出路。而只要一坐下来谈,俄罗斯就会发现谈判桌上周围一圈人全是美国的盟友,更何况谈判的规则本身就是山姆大叔指导制定的。在这种氛围下,想要谈出不符合美国利益的结果恐怕也难。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如《共青团真理报》所言,要论拳头决胜负,美国也绝对不会吃亏。北极圈早已被美国经营多年,冷战时期,美国就在阿拉斯加州建立了多个军事基地,再算上其在北欧盟友那里星罗棋布的各色基地,美国其实早已准备下了覆盖北极的军事支持网络,可以说是“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占据了完全的主场优势。相比之下,如今动作频频的俄罗斯和加拿大不过是被请来的客人而已。
各大国在北极的争衡,其实是如今在全世界各地上演的各种海洋争夺的缩影。有消息指称,在1994年《联合国海洋法公约》颁布之前,美国的智库其实已为该法案在各地区可能造成的海洋纷争做了面面俱到的分析和预案。而在北极博弈中,我们依稀看到的,正是一群在前台气势逼人、自以为计得的表演者和那个深藏幕后的设局者。此情此景,是否会让人有似曾相识之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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