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少华
每年一到冬天,在济南各个大学的大一新生中,总会流传这样一句半失望半戏谑的话:“唉,被老舍骗了。”
这句话的来源,相信上过学的人都不会陌生,就是被选入语文课本的那篇《济南的冬天》。在那篇课文里,老舍把济南夸成了一朵花儿,尤其是用了很多修辞手法,又是排比,又是比喻,又是拟人,写得花团锦簇,害得学生们天天早上狂背。正因为这篇课文,济南这座并不很吸引眼球的城市,成了大家的共同记忆。
在十几年前,当我作为大一新生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也曾发出过同样的感慨,随后就是大家的哈哈一笑。毕竟,身处这个以求新求变为荣的时代,去要求一个城市保存半个多世纪前的状态,本身就是一件不靠谱的事,没有人会去计较,哈哈一笑就算了。
但“所谓故国者,非谓有乔木之谓也,有世臣之谓也”,我之所以一毕业就顺理成章地留在济南,正是因为济南的人。
说起济南人,自然是众说纷纭,几天几夜也说不完,而且你听了也可能是云里雾里,几天几夜也绕不出来,在这儿我只说一个济南人的口头禅,大家就会对济南人有一个最直观的了解了。
这个口头禅就是——你别管了。这四个字要分析起来,会有很多种意思,但在济南人的嘴里只有一种意思,就是“你别管了,让我来”、“交给我你就放心吧”。再加上济南人那种爽快的口音,透着一股让人浑身舒坦的热情、豪情。
这句口头禅几乎在任何一个场合你都可以听到,比如你拿了很多东西准备打车,的哥在你面前停下,突然钻出来,喊一声“你别管了!”然后就三下五除二帮你把大包小包全塞进车里,瞧那气势恨不能把你也抱起来塞进去。
比如你去买衣服,试了半天还是没看中,正不好意思怎么跟热情的老板娘开口,人家老板娘毫不介意,喊一声:“你别管了!”三下五除二把散乱的衣服收拾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济南人的这种“热情”,可能会让一些初来乍到的外地人感觉不适应,什么叫“我别管了”?你知道我想干什么你就让我别管了?你凭什么替我做主啊?但不管你适不适应,这就是济南人的性格,山东大汉身上的热情、豪气、敢担当、替朋友两肋插刀,在济南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都改变不了济南人那句豪气的口头禅——“你别管了”!
济南人的这种性格,也体现在城市建设和宣传上。其实济南有很多值得大书特书的人文资源,宋朝最有名的四大词人,济南就占了两个:李清照和辛弃疾,但我在济南生活了十几年,很少见过有哪个济南人向外地人介绍这两人的。在济南人的心中,好像这两位大词人跟他们没关系似的,这在全国各地争古人、争名人的热潮中,淡定得一塌糊涂。
类似的例子还有大明湖。老实说,我知道大明湖,也是从《还珠格格》开始的,那句“大明湖畔的夏雨荷”,感动了无数人,但我直到现在还经常怀疑,济南这个大明湖真的叫大明湖吗?怎么这么多年来一点借机宣传的动静都没有?
也许,这就是济南人的性格,任凭外界如何叫嚣,如何光怪陆离,济南人都不在乎,他们要的不是眼球经济,而是实实在在的生活,不管是李清照、辛弃疾,还是夏雨荷的大明湖,都赶不上用泉水泡上一壶茶来得更惬意,在他们看来,所谓的历史传承、文化传承,都不过是靠古人吃饭、靠名人吃饭的借口而已。在这个大舜耕过地的地方,秦琼练过武的地方,李清照、辛弃疾写过词的地方,人们敬仰他们,但从不靠他们吃饭。这就是济南人的性格。
以前,我跟人介绍济南的时候,介绍过大舜、秦琼、房玄龄、李清照、辛弃疾、张养浩,介绍过巩俐、张海迪、韩美林、武中奇……介绍过所有外地人感兴趣的东西,却惟独没有介绍过这个城市的普通人。
或许,这也是很多现代人活不明白的一个原因:只关注那些吸引外地人的东西,却忘了自己的生活。从今天起,再介绍济南的时候,或许该改成这样一句话:“像济南人那样活着,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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