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洁
为了恢复遭遇车祸的身体,我来到了北京康复医院。那是1999年的春天。一天,正在PT室做训练,有人说桑兰从美国回来准备来康复中心治疗了。这个消息让大家都很兴奋,不单是因为桑兰是大家喜爱的体育明星,更因为有桑兰在身边,近水楼台,或许从她那里能传来脊髓损伤者的佳音。
这是中国最大的康复医院,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好多名人。前著名女子速滑运动员、世界冠军叶乔波也在这里做康复治疗。在PT室的门口,经常与她相遇。拄着肘拐的叶乔波一点儿明星架子也没有,她总是笑嘻嘻的,见了谁都打招呼。或许名人见多识广,心理素质很高,历经磨练,伤痛只当风吹帽,他们有着普通人所没有的超人的毅力和心态。
第一次见到桑兰着实让我大吃一惊,好瘦小的女孩子呀,像一个没有完全发育的小学生,她坐在轮椅中,让人好不怜爱!
那天早晨九点,桑兰由妈妈推着准时走进PT室。医生对桑兰有特殊的关照,毕竟她是名人,由PT室最好的高个子老师负责桑兰的训练。桑兰不愧为世界体操冠军,她上下床轻松自如,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助。桑兰如一只轻燕从轮椅移到平衡床上,然后躺下。医生在她的身上绑上三道宽大的皮带,按动电钮,床开始慢慢升起来,一直升至站立状,桑兰贴靠在站立床上,嘻嘻地笑着。
站起来的桑兰像一个活泼的小女孩,她的嘴角有一颗痣,她一笑,嘴咧开好大。桑兰特别爱笑,笑起来眼睛眯着,真是可爱。桑兰将两只软绵无力的胳膊举起来,她的手指有些弯曲,这是颈椎损伤病人的特征。
开始训练。医生将一个篮球筐放在桑兰的不远处,发给桑兰一个篮球,桑兰伸出软绵绵的双手,笑嘻嘻地伸手接住,开始投篮。虽然篮筐离桑兰只有两步远,但是桑兰还是没有投中。球掉在了地上,桑兰咯咯地笑。男医生弯腰拾球,不厌其烦地再将球发给桑兰。
好了,休息休息吧!男医生扶着站立床,跟桑兰聊起天来。男医生问桑兰有多高,桑兰咧开大嘴,笑着说:可能1米48吧。一位男医生拿了一条皮尺过来给桑兰量身高,“哟,真的1米48啊?!”桑兰举起软绵绵的双手,耍赖似的说:“再量!再量!”桑兰一脸调皮的样子。
我在桑兰对面的PT床上做训练,一抬头就可以看到笑吟吟的桑兰。桑兰天真快活,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我从来没有看到桑兰愁容满面的时候。或许,桑兰还小,很少思考将来吧?或许,小小的桑兰跟我一样,不愿意将脆弱展现给外人看吧?
桑兰的手术是由美国著名的脊髓专家怀特·扬主刀,应当说,以桑兰的伤情,她恢复得还是不错的。
PT室是一个信息中心,病人们相聚一起,无论你是高官还是平民,同是天涯沦落人,彼此间有了非血缘关系的亲近。无论哪一个,一日不见,格外担心。好几天不见桑兰了,有病友相约一起去看看桑兰。那天,我没去,因为我跟桑兰不熟。
回来的病友说桑兰烫伤了。由此,桑兰也不能参加残奥会了。
晚上,我在医院的大厅练习走路,走得无力了,赶紧坐下来到电话亭给家里打电话。儿子接的。儿子说他今天数学考试全班第一,老师在班上表扬了他。这时,老公抢过电话,“老师还说:多亏他爸爸教育得好!”儿子立马纠正:“这是爸爸自己编的。”听到爷俩欢快的笑声,就像给我打了一针兴奋剂,让我浑身又有了力气。
桑兰又来了!相逢便是缘,有的病人赶紧抓紧时机要求跟桑兰合影留念。昔日的世界体操名将来者不拒,笑嘻嘻的,跟邻家的小妹妹一样。桑兰高高地“站”在站立床上,站在她身边的病人比她矮了许多。桑兰伸出两个手指,举成V字,拍照的人一起喊:茄子。一张留念照便定格了。
要求跟桑兰合影的病友多了起来,桑兰也有不愿意的时候。她的小脸一扭,不照!在桑兰对面的PT床上训练的我,原本也想跟桑兰合影留念的,看到桑兰这个样子,就打消了和她合影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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