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海拾珠】
□张可
“爆米花喽,香喷喷的爆米花!”一阵吆喝声传来,我的注意力被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大爷吸引了过去。只见他身穿墨绿色的军大衣,身旁放置了一台曾经是老济南最常见也是最原始的手摇式爆米花机。已经很多年没有在城市见到这种爆米花机,好久没有吃到它摇出的爆米花,时光仿佛一下子定格在儿时的记忆中。
我注意到,那位大爷和他的摊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孤单,没有人去惠顾他的生意。“爆米花喽”的叫卖声还没跑远便被消解在车水马龙的喧闹声中。甚至他自己都没有对这份生意抱太大的信心,叫卖时他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我庆幸自己离得近,没有错过他的吆喝。
见我向他走来,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来一份吧,现爆现卖。”望着他的笑脸,我突然想起儿时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听到楼下有人大吼一声“爆米花喽”,然后就快乐地拿着小盆蹦跳着去买爆米花。大爷见我有些迟疑,竟然有点着急:“来一份吧,我干这个好几年了,不甜不脆不要你钱!”
我一边点头一边猜想,这恐怕是大爷今天的第一张买卖吧。大爷乐呵呵地张罗起来。我得以近距离观察那台老式的手摇爆米花机。没错,和儿时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宽大的炉膛好似一个大炮弹,只是炮弹的头上长着一个延伸出的摇动把手,屁股连接着一个大袋子,用来装盛熟了的爆米花。
我和大爷闲聊起来,他的话印证了我的猜测,我的到来的确是他出摊两个小时以来的第一单生意。我突然有些心酸,便说:“大爷,火都升起来了,就给我多来几份吧,我要五份。”大爷乐不可支,一个劲地应和,还说:“你要五份我给你算四份的钱,那一份当我送你的。”
大爷很认真,他的一举一动都符合我印象中的那个爆米花老人,我不得不承认,爆米花对于我来说不单单是一种食物,而成为了一个记忆符号。记得儿时每次放学回家都要穿过一条热闹非凡的小巷,那里的小吃五花八门,叫卖之声不绝于耳。无论春夏秋冬,只要口袋里有点零花钱,我都会围在一个爆米花摊前,与很多渴望的孩子们一起,等待热气腾腾的爆米花出炉。随着“砰”的一声响,爆米花独有的米香味四散开来,深吸一口香气,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是甜的。我们欢呼着围上前去,要求做爆米花的老大爷多给我们装一些,而老大爷则笑呵呵地应着每一个有要求的孩子,乐此不疲。
正想着,炉子里已经开始发出滋滋的声响,并且越来越大,我知道这是爆米花熟了的征兆。大爷呵呵一笑:“小伙子想什么呢,爆米花要熟了,往后站站,别崩着喽。”我最期待的那一响在不经意间到来了。对,就是这个熟悉的米香味,就是这个让我甜了一年又一年的魂牵梦绕的米香味。
随着米香的散去,记忆的海市蜃楼也慢慢消失。我忍不住先尝为快,入口的那一刻我确定自己找到了一个品味记忆的时光载体。超市里机器烘烤的爆米花粒颗颗饱满,却品味不出儿时的纯真与愉悦。城市生活那飞快的节奏打乱了每一个人正常的荷尔蒙分泌,使我们变成了一个个急红了眼要和时间赛跑、咬碎了牙要与钞票搏击的怪物。它甚至剥夺了我儿时对爆米花的那种钟爱与狂热,剥夺的理由简单又荒谬:上班不能吃东西,下班没有时间吃。每天我都在忙碌地奔波,直到把自己弄得焦头烂额,甚至没有时间停下来想一想为什么漂泊,何处才是归宿。
斑斓流年使人忆,他年米香飘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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