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移民
2014年02月25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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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然
  我在济南出生,在济南长大,却不会说济南话。我出生时,刚开始提倡普通话,当时我妈准确判断今后普通话是个大趋势,所以从会说话开始,我接受的就是普通话教育。进入小学时,各个学校已经要求在校内必须讲普通话,所以并没觉得跟小伙伴们有什么不同。后来,有次参加初中同学聚会,一群人说说笑笑,忽然我被一个好友拉住悄悄问:你平时也说普通话吗?我奇怪地回答:是啊。她又问:你怎么不说济南话呢?我答:我妈没教我啊!从那时开始,我逐渐意识到,口音是个严肃的事情;你至少要会一种方言,否则就像没有身份的人。 
  我听得懂纯正济南话时,几乎上高中了。同时,我才知道我妈说的不是地道济南话,她是跟小伙伴们学的。而她的妈妈,则是年轻时来济的外地人。我的老爸也是同样情况。今年,我则得到了一个新身份:济南第三代移民。我觉得这个说法是成立的,它解释了我的一些感觉,比如为什么我妈经常会提到“老济南人”这个词。理论上,像我们家这样的情况,在济南生活了三代了,也应该算“老济南”了。但事实上,心理上的济南人和老济南人,是另一个概念。我曾跟一个老济南人讨论过,结论是,大明湖、趵突泉周边,围绕省府的那片地区,才叫老济南;而世代生活在那片地区的人,才叫老济南人。这个概念可能有些狭隘,但也算典型。现在,我带着外地的朋友在济南玩,在我的各种比喻、解释下,他们能明白济南有两类人:我这类人和老济南人。我对济南习俗知之甚少,地名、历史也是;我只是居住在这里,保证10里内不迷路而已。
  今年除夕那天,我跟闺蜜逛街,她是老济南人,让我陪她去千佛山底下买香,晚上她老公要去千佛山祈福。她老公也是老济南人,每年除夕晚上进千佛山,初一零时献上第一份香,求财求福。据说那天山上人山人海,拥挤不堪。我大概是两年前才得知千佛山有除夕半夜祈福这件事的,感到十分震惊。我想不到这么多年来身边有这么轰动的事,自己却毫不知情。闺蜜自己没有遵守这一习俗,不过,她的母亲却是祈福大队中的一员。她身体欠佳,每年大概就爬这么一次山。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越来越想让自己在传统节日期间遵守什么规则。比如过年,除了酥锅、饺子,父母偶尔谈起他们也很少照办的老家习俗,再无其他。跟闺蜜谈着这些,打开她车的后备箱时,发现了一箱鞭炮、一箱烟花。
  我说:你怎么还买鞭炮呢?  闺蜜:过年了啊,傻瓜。    我:不是说空气污染了,注意环保啊。 
  闺蜜愣了愣,说:烟花可以不放,但鞭炮是必须放的。 
  我想,老济南人是不是都是这样,空气污染这类现实,根本阻止不了他们除夕放鞭炮的习俗。像我们移民家庭,在媒体提倡了几次环保后,很容易就决定不放了。但对老济南人来说,这不是环保的问题,也不是钱的问题,也不是安全的问题。同理,城市新规,“移民”家庭接受得更快些;而老济南人这种土著,又是那种不争不辩、顺其自然的秉性,在城市变革中,除了一些温润的软习俗,比如美食,不那么容易改变,硬性习俗改没了也就没了。真不知道,我的小孩最终会在我这里继承些什么,可能“移民”身份就是这样:在不断地扬弃、吸收中,说不清楚是失去了什么,还是创造了什么;这个城市是你的,也不是你的,熟悉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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