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清明
2014年04月08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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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郭艳华

  又到了草长莺飞的四月,又到了清明时节。
  站在爸爸妈妈的坟前,长久地与脚下的这块土地对峙着。泥土之上,滋润着鲜活的生命:满树的桃花红,一地的麦苗青,大片的菜花黄,还有藤蔓依然缠绕着树儿也绿到了浩瀚……生命如此繁茂如此蓬勃地行走在泥土之上,为什么却最终又会回归于泥土之下呢?泥土里埋藏了太多的秘密,而我的爸妈也成了泥土里的秘密。
  坟前的树藤缠绕着,诠释着不离不弃,犹如看到了爸妈的生死相依。眼前的藤树相依牵着我的回忆,又把我带回了四年前的那个冬天。
  两台烛苗,三柱焚香,飘渺地燃着,映照着爸爸的遗像和大大的“祭”字。身穿孝服,坐在草垫上,透过爸爸的板材,我看到妈妈木然地坐在另一面。烧纸烟波袅袅,掀起妈妈突然霜斑的头发。并不厚的板材,把爸爸妈妈相隔在阴阳两界,再也无法相见。
  出殡那天,哀乐在外面声嘶力竭地响着,三九的寒风把悲伤的音符吹向高空,又弥漫了整个院落,穿帘而过,穿进耳廓,穿透肌肤,直抵内心,是那么撕心裂肺的疼痛。妈妈轻轻地把手伸进了板材里,拉住了爸爸的手,却很快被人拉开。有人拿起剪刀,要把妈妈的衣服后面剪开,说是以后阴阳两界便一刀两断了。我看到妈妈竭力地拒绝着,却终是拗不过众人,衣服被剪开了。众人抬起爸爸出门了,有人安排着妈妈要把爸爸送到在大门口,爸爸向北,妈妈要向南,算是从此分手了。后来听别人说,妈妈终究没有往南走,坐在大门口目送着爸爸哭了许久许久。
  爸爸走后的那几日,我并没有见到妈妈再哭泣,她总是呆呆地坐着,迷茫凄凉的眼神,长长的叹息,让人看了心碎神伤。我能触摸到妈妈的苍凉与悲痛,但除了陪伴,我却不能为她做些什么。接着,妈妈开始嗜睡,不吃不喝,时不时地还说些要去陪爸爸的糊话,身上也浮肿了起来。爸爸去世的第九天,我们把妈妈送进了医院,病情却莫名其妙地越发严重。我们想尽了各种办法,妈妈最终还是离去了,距爸爸离去相隔三十二天。我知道,妈妈是追随爸爸而去了。
  翻阅父母近半个世纪的婚恋,我能读懂他们缠绕在一起的那种生死相依的情感。从年轻到暮老,从奔波到安定,他们一步步走着,爱溶进了柴米油盐、粗茶布衣和琐碎的生活,平凡的日子,是他们情感的最好注解。年轻时,爸爸工作忙,妈妈几乎承担了家里的一切。爸爸退休后,再也不让妈妈操劳一点。妈妈喜欢吃什么,爸爸就为她做什么;妈妈打麻将,爸爸会站在后面看,为她端杯水或是送上一个苹果;妈妈爱在沙发上睡觉,爸爸会为她盖上薄被;甚至妈妈唠叨,爸爸也总是笑笑。再后来,爸爸得了白血病,从此妈妈就没有离开过爸爸一步,爸爸身上疼痛,妈妈会为他按摩,夏天很热的时候,因怕爸爸感冒不敢开空调,妈妈总会坐在爸爸身后拿把扇子轻轻地摇。可是最终病魔还是夺去了爸爸的生命,他带着对妈妈的牵挂,也带去了妈妈的灵魂。妈妈那没有灵魂的躯壳,最终还是决绝地追随爸爸而去。
  生死挈阔,不离不弃。爸爸妈妈终于葬在了一起,从此不用再遥遥地相望,一个灵魂与另一个灵魂可以自由而默契地交流,繁华和喧嚣远远退去,天地之间,一片澄澈安宁。
  穿过岁月的风尘,触摸往日的点滴,这些生活的碎片,在我的脑际里反复地淘洗,越来越清晰、明了。其实,爸爸就是一棵树,而妈妈便是一株缠树的藤,树在藤就在,树倒了,藤也就枯竭了。
  尽管思念遍地生根,我却再也找不到父母那疼爱的目光,尽管思念风起云涌,我却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方式再寻求父母给予的温暖。于是身子轻轻地,轻轻地靠在了这棵缠藤的树上,犹如靠进了爸妈温暖的怀抱。就让我依着站一会吧,我不哭,顺着眼角流下的点点滴滴,那不是泪,只是天在下雨。
  因为,今天又是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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