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双翻皮鞋
2014年04月1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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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镇
  
  我出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的牟平农村,童年生活的清苦拮据刻骨铭心。那时候,我的父母亲和他们的同龄人一样,一年到头在生产队上山下泊干农活。那时候干活挣的是工分,父亲是整劳力每天挣十分,母亲是半劳力挣五分。生产队每年腊月开支,一个劳动日拉(值)五毛多钱,每年除了给爷爷奶奶一千分养老费,我们全家一年到头就挣个五六十块钱,年景不好的时候还不能开满支。我清楚记得,每年腊月开资是除过大年外全村人最高兴的日子,这一天同样也是我们家最开心的时候。
  记得那年我九岁,我比往年更盼望腊月开资。因为在这之前的秋后一天晚上,我们全家在煤油灯下剥花生种。父亲说:“今年年头不错,等开了资给孩子买双鞋。”我一直眼红邻居小海有一双漂亮的灰色翻皮鞋,他神气地在我面前夸耀了好多回。小海的爸爸在供销社饭店干厨子,人家是吃公家饭挣工资的,家境殷实。我一直向母亲吵吵,也要买一双翻皮鞋。赶上那天父亲心情格外好,他不假思索竟一口答应了。一旁的母亲直瞪眼,不住嘟囔埋怨。我问母亲:“俺爸说话当真吗?”母亲说:“你爸逗你玩。”我马上撅起了嘴。父亲接过母亲的话茬,坚定地说:“跟孩子说话要算数,不能改。”母亲说;“买双翻皮鞋要花好几块钱,能买好多油盐酱醋?”父亲只说了一个字“买”。于是我日日夜夜盼望腊月生产队开资,因为开了资我就有了翻皮鞋。
  日子总是过得飞快,终于等到腊月十九晚上村里大喇叭广播开资。我一直不睡觉,硬等父亲拿了红红绿绿一卷钞票兴匆匆进了门。父亲脱鞋上了炕,摸了一下我的头说,明天到牟平赶大集给你买鞋。
  腊月二十是牟平大集,那天四点多钟我就被母亲从被窝里拽出来。院子里静悄悄的,数九寒天,冷气袭人。父亲在小推车上绑了两个大花篓,右边装上我,左边装上一块石头(怕推起来偏沉)。母亲往我身上搭了一床小被,戴上棉帽,包个严严实实。顶着点点星光,我们一家三口上了路。那天真冷啊,加上前几日又下了一场大雪,路上滑得很,父亲推着车深一脚浅一脚,不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母亲扶着花篓,不停为我掖着被角。在路过辛安河桥的时候,我们碰上一位赶大车的大爷,好心的老人给了父亲两块草绳,父亲把草绳捆在脚上,走起路踏实多了。等到了鱼鸟河畔,父亲累得实在走不动了。他放下车子,满脸通红,不住地喘着粗气,头上汗气腾腾。母亲说我推会吧?父亲摸了一把汗,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双手一搓说:“不用,我行!”说罢又架起推车坚定向前走。一路上大步流星,气喘吁吁。天蒙蒙亮的时候,我们终于赶到了牟平大集。
  我的愿望实现了。我买到了梦寐以求的灰色翻皮鞋。这双鞋花了五块六毛钱,要知道这沉甸甸的五块六,在那个年月父亲要干半个多月的农活。那天晚上,躺在暖暖的被窝里,我一遍遍抚摸着新鞋,一次次嗅着皮子发出的清香。我把鞋整整齐齐放在枕边,久久不愿睡去。
  事后,母亲回忆起这段往事动容地说,那年全家一共开资四十六块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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