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活着
2014年04月26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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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暖(公务员)
  小时候曾打算以曾祖母的一生写一部小说,题目拟为《活着》。虽雄心勃勃却又怕别人知道,于是揣着个天大的秘密偷偷摸摸断断续续地写。年少轻狂啊,两个假期过去了,我的《活着》也没写出来。
  进城读书,闲逛书店,遇见《活着》,作者余华,既惊且喜,于是捧读。一读便放不下来,并且读着读着,眼泪也不受控制地在大庭广众之下奔涌而出。那些悲伤,那些苦难,被如此平静地叙述出来,深刻地击中了尚不识愁滋味的青春。一口气读完全书,我跑到附近青少年宫的小树林里,放声大哭:唯此,方能宣泄出内心所承受的巨大冲击。
  曾祖母的人生,比福贵的要少些曲折,可是苦难却相差无几。
  作为一个小脚女人,生于上世纪初的曾祖母少小离家,到百里外的地方存活:耕无地,居无房,饮无食。比饥荒更可怕的是战争:枣庄在西,台儿庄在南,糖稀湖在北。除了鬼子国民党,还有土匪还乡团。曾祖父早早逝去,曾祖母与三个子女相依为命。盼到解放,二十余岁人高马大的二儿子忽然过世。唯一的女儿又因病离去……我无法想象曾祖母这个不识字的小脚女人,是怎么熬过那样的岁月的。后来,八十多岁的曾祖母和我聊往事的时候,也如余华书中的福贵一样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彼时我尚幼,可是她轻轻一句“不信咱家的锅沿摆不满碗”却印在了我的心里。
  在曾祖母的护佑下,我们的大家庭枝繁叶茂。我不时想起曾祖母的这句话,眼泪便落下:这不是倔强,也不是希望,这只是溺在极端悲苦里的一丝信念。曾祖母和福贵一样,都是乡下泥土里生出的野草,手拔不净,锄耪不净,灭草剂除不净。他们卑微地承受着苍天所给予的风霜雨雪,却在一季一季的春风里,返青、生长。
  春节期间,我唯一的胞兄因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故逝去。意外,这两个平时只是听到、看到的字,迅速而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时,那种肝胆俱裂、身心俱碎的沉痛,非亲历者,不能体会。神思恍惚、寝食难安的时候,看到书架上站立着的《活着》,想想曾祖母,想想福贵,“这日子还得好好过下去!”于是,含悲、咽泪,喝水、吃饭。活着,好好活着,替未竟的人,把日子好好过下去,该是彼此今世,最深的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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