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7日,菲律宾马尼拉,菲律宾民众头戴菲律宾总统阿基诺三世、美国总统奥巴马的面具在总统府马拉坎南宫前集会,抗议美菲签署的加强防御合作协议。 东方IC供图
□本报记者 王昱
提不起:
殖民战争结血仇
美国与菲律宾的百年恩怨,最早可以追溯到1898年的美西战争。在这场战争中,原是西班牙殖民地的菲律宾被作为战利品收入美国囊中,菲律宾从此换了主人。这场易主之战,对美国同样关系重大——它是美国作为殖民主义新列强的“初出茅庐第一仗”。
故事要从1897年讲起,这一年,美国第25任总统麦金莱上任了。麦金莱执政美国的时间不算长,刚干满一届总统就被人刺杀了。但他在美国历史上却小有名气,原因之一,是此公长相酷似拿破仑,原因之二,是这家伙任期内干了两件很“拿破仑”的事情——发动美西战争和参与八国联军侵华。这两件事意味着美国打破了19世纪所奉行的门罗主义,开始将手伸向东半球。尤其是美西战争,让美国在美洲之外有了一块殖民地。这个破天荒的举动,令美国人自己也无所适从,不少认为自己国家不同于“老欧洲”的美国人极力反对这一决定。大作家马克·吐温就讽刺说:“美国之鹰飞出了太平洋,向菲律宾展开了它的自由之翼,但我发现我们不想解放他们,我们只想征服他们。”
马克·吐温所说的征服,是指美国在美西战争后对菲律宾独立的镇压。几乎就在美西战争进行的同时,菲律宾挣脱西班牙殖民枷锁的运动也在进行,到美西战争结束时,菲律宾已经有90%多的地区事实上已经在菲律宾独立军的手中。最初,菲律宾人满心以为美国人会承认其独立,但不久他们就发现,美国不是为了他们的独立而打击西班牙,而是要代替西班牙成为新的殖民者,于是双方撕破脸皮正式开打,从1899-1902年间,美军与菲律宾独立武装进行了为期三年的美菲战争。
正规美军与菲律宾游击队间的战争既拖泥带水又令人窝火,被逼急了的美军最终开始杀俘虏,并把30万平民驱赶进集中区,以摧毁游击队的根据地。这导致最终有2万多菲律宾独立战士战死,20万菲律宾平民死于饥饿和瘟疫。
放不下:
怀柔多年终独立
当美菲战争的血迹逐渐被岁月所风干,菲律宾人民还是看到了新来的殖民者与西班牙人稍有不同。美国在菲律宾采取了不同于老殖民者的新殖民主义政策,全面引进美国式的资产阶级政治、司法和教育制度,力图培植本地地主资产阶级亲美集团,逐步扩大后者参与政治的权力,最终给予政治独立,但保持自己的控制权。1916年美国国会通过《琼斯法案》,扩大本地人参与政治的机会,企图以此缓和菲律宾人的反美情绪。1934年通过《泰丁斯-麦克杜菲法案》,宣布在菲实行十年自治过渡体制,1935年菲律宾自治政府成立,奎松当选为总统。
有道是天算不如人算,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日本人对菲律宾的占领虽然是一扫而过,却干了一件让美国人非常窝心的事情:1943年,日本人在菲律宾成立了傀儡政府,让菲律宾在名义上从“自治”走向了“独立”。日本人这么一折腾,让本来有意使菲“自治”层面多留一会儿的美国一下子演不下去了。1945年,美国重新占领菲律宾后,本想延缓菲律宾独立,甚至取消其自治地位,但迫于菲民众接连不断的罢工潮,最终不得不选择妥协。
1946年7月4日,美国正式宣布菲律宾独立,值得一提的是,这一天刚好是美国自己的独立日。有关美国为何要选这一天的猜测很多——有人说美国是想借此表达对菲律宾的良好祝愿,望其成为美利坚第二；也有人说美国是借此表达对其吞并未遂的残念。甭管怎么说,反正菲律宾人没领情,1962年又将独立日改为摆脱西班牙殖民统治的6月12日。从这个细节也可以看出,美国对菲律宾数十年的怀柔与同化,其效果实在值得存疑。
心病:
近则不逊远则怨
虽然最终从美国那里争取到了独立,但菲律宾对美国的情结却是复杂而纠结的。就殖民本身而言,美国将菲律宾从几近独立打回殖民地的美菲战争显然是段惨痛的回忆。但就美国之后的殖民而言,不管美国当初出于什么动机,它毕竟曾为菲律宾建立了一整套政治、经济、教育制度。这两段互相矛盾的回忆纠结在一起,造就了菲律宾独立后对美国阴晴不定的态度,这让美国十分头痛。
1946年,菲律宾首任总统曼纽尔-罗哈斯与美国政府签订了《美菲军事协助条约》,同意接受美方的军事援助,美国在事实上延续了在菲律宾的存在。在整个冷战时代,美国势力重新主导菲律宾,并将菲律宾作为展示其在第三世界建立民主和理想社会的橱窗。尤其是上世纪60年代越南战争期间,面对隔海相望的“共产主义威胁”,菲律宾更是与美国进入了蜜月期。然而到了冷战末期,随着外部威胁的减少,美菲关系急转直下,1983年,美菲双方签署一项新协议,该协议要求美国向菲提供九亿美元的经济和军事援助。对美国来说,在新协定下维持驻军基地过于昂贵,并且会引发菲律宾反美示威。几经权衡后,美国人决定不再在菲律宾赔本赚吆喝了,最终在1992年借“基地器械因火山爆发受损”的名义彻底撤出了这块其经营百年的土地。
从1898年介入到1992年撤出,美国在百年经营后最终离开菲律宾,从一开始其实就是一场错误的“殖民实验”。正如门罗总统当年的预言一样,美国能在世界纷争中独善其身的最好方式,是将自己的核心利益收束于西半球。在东半球寻求一块“飞地”,对美国人来说既困难也不实惠。美国在东亚所扮演的注定只能是“离岸制衡手”的角色,这将是奥巴马重回亚太战略所设定的最高目标。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曾经差一点被美国揽入怀中的菲律宾,对美国其实是个“孽缘过多”的盟友。在此轮重回亚太的过程中,对于这样一个“近则不逊远则生怨”的朋友,美国恐怕会谨慎地与其保持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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