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华东(中学教师)
余秋雨的《文化苦旅》,说起来是散文,实质更像一部史著,一部中国民族文化与中国文人心态构筑的心灵史。那方块字一一读来,便有搅动历史长河的悲壮感,几千年的积淀因此而荡漾,以至浮起那么多古老的灵魂,令人悲叹而震撼。
《文化苦旅》是几经周折才买到的,买到后,竟不能一口气读完,一篇篇间歇着读来,两年方告结束。不是不想一口气读完,是不能,也是不敢,因为一个民族数千年的文化渊源在此凝聚、积淀、钩沉,是如此的博大而又悲怆,以至我不敢妄言立志一口气读完。也因此总想,余秋雨不单单是余秋雨,更确切点说,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文化苦旅》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的思索；余秋雨正是历尽坎坷与辉煌、阅尽千年沧桑的中国文人的缩影。
《文化苦旅》展示着中国儒道文化浸染了几千年的民族精魂。无论是敦煌文化,还是沙漠清泉；是乡间信客,还是古今名流；抑或故土乡情,琐事故物,都让人真切地感受到了古老文明或喜或悲的底蕴。
当一次次掩卷沉思,因激动而战栗时,我几乎听到了历史老人的心跳声,“咚,咚”,那么清晰,那么扣人心弦。
几近读完时,一只小得几欲不见的星点小虫悄然爬上了这本展开的《文化苦旅》,开始了它的莫名的旅行,我的整个思绪都释然般的由它而止。
这只小飞虫,长不过两毫米,一对小小的透明薄翅别致地搭在黑色的背上,两只小小触角依稀可辨,可惜看不清它的脚,亦不敢动它,怕误伤了它。
它默然地从那一行行令我心潮起伏的铅字间穿插徐行,偶尔也转身回爬,似在寻找什么。也许它并不知我的关注,正如漫画中一个外星人抵达一个巨人头顶,回报:“又发现了一块无边的新大陆!”它或许很难想象自己闯进了怎样一方世界:光滑、白净而烙着一个民族千年的墨痕。
看着看着,一种孤独与寂寞不觉间袭上心头,不由得暗问:人类的最大伙伴是什么?难道是寂寞与孤独?
当余秋雨深夜走笔,却因资料外借而无从续笔时,望着窗外长夜独坐,那种无奈何尝不是一种寂寞与孤独?当他长夜中玄思默想,却无人能悟时,又何尝不是一种寂寞与孤独?尤其当《文化苦旅》初稿付梓欲版时,却被人删改失落几尽绝迹时,又怎能不涌上一种孤独与寂寞之感?
何止一个余秋雨,孔子周游列国,屈夫子投身汨罗江,何尝不寂寞,不孤独；司马迁宫刑之余,又何尝不是孤独中立志《史记》；流落南疆的柳宗元,号称诗仙的李白,“茅屋为秋风所破”的杜甫,奉旨填词的柳三变,写鬼写妖高人一等的蒲松龄,太平湖畔踌躇的老舍,他们何尝不孤独?那是文人的孤独,亦是一个民族灵魂的无奈的孤独,因为纤弱的文人往往肩负不了刀枪斧斫,更肩负不了一个民族命运的重压,而又往往为他们所肩负。当有人醉于温饱,醉于达官厚禄、歌舞升平时,又有谁还能悟到这种孤独与寂寞?
没有,文化苦旅的多种滋味是文人的体验,从肉体到灵魂；中国文化也因此可称之为苦旅文化。
文人之外,要说还能悟到这种孤独与寂寞的,那该是历史老人,它会明白这种孤独,一种近于悲壮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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