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街上卖泥印
2014年06月16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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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贤君

  读书写作之余,我喜欢徜徉在老街旧宅。如果说大海是烟台街的父亲,那么饱经沧桑,风雨剥蚀的老街旧宅就是烟台街的母亲。月光下,漫步老城区,回忆往昔的生活,如品美酒,如饮浓茶,每每兴趣盎然,乐此不疲。
  逛老街我最愿逛朝阳街。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七八岁时,我住在朝阳街一个大杂院里。那么大杂院里孩子多,孩子们的游戏也多,我们最爱玩的游戏是卖泥印。每当农历端午节前后,适值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的季节,烟台的大街小巷来了拐着篓子、挑着担子来卖杏子的农民,这是孩子们欢乐的节日。向父母央求半天,要几百元钱(旧人民币,相当于现在几分钱),买斤杏子,杏子吃了,杏核(烟台土话叫杏固)就成了孩子们手中的货币。杏固砸碎了杏仁能吃,还可做药材,药房收购。
  哪个孩子手中的杏固多,就算有能耐,用如今时髦的话说就是“大款”,别的孩子就羡慕的要命。家境富裕的毕竟是少数,和我最要好的小伙伴是吴国相,我们俩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大人们都称俺俩是庙里的哼哈二将——一对。我们俩也非常羡慕有的小伙伴手中的杏固多,伸手向父母要钱去买杏子吧,穷人的孩子早岁也知世事艰,于是只好卖印泥去赚杏固了。
  磕(烟台土话音ka)泥印就和母亲们磕面鱼、莲子这些美食一样,只不过做面食的模具室木头的,做泥印的模具室陶器(烟台土话叫泥磕)。先把黄泥和水调好,往泥磕里一按,把多余的泥刮掉,把泥磕扣过来,再把泥磕里的泥块倒在翻过来的木制洗衣板上,晾干后,一个泥印就出来了。
  泥印上蟹子、虾、鱼、石榴、葡萄图形无不栩栩如生,活龙活现。可孩子们最喜欢三国、水浒、西游上那些人物肖像泥印,如关羽、张飞、武松、鲁智深、猪八戒、孙悟空无不形神兼备,惟妙惟肖。这些泥磕以圆形居多,直径约有五六厘米。那时的人哪有收藏眼光,这些泥磕如果保留到现在就弥足珍贵,价格不菲,可为研究民俗的专家提供珍贵的资料。哦,那些名不见经传的民间艺人呦,在这么小的泥磕上怎样刻出花、鸟、虫、鱼,人物,至今想来,不由为他们精湛的技艺佩服得五体投地。放暑假时,我们就用洗衣板端着泥印,在大成胡同、广东街的大杂院里,串来串去,高喊:卖泥(烟台土话音mi)印来!卖泥印来!小伙伴们就用杏固来买我们的泥印,渐渐的,我和吴国相俩衣服口袋里的杏固越来越多了。
  别看吴国相属羊,比我小一岁,肚子里很有道道,用如今时髦的话说是很有经济头脑。他找来墨汁、红钢笔水、水彩画颜料把泥印一染,嘿,产品低档变高档,这下引来孩子们的交口称赞,爱不释手。可是泥印的价格翻了一番,小伙伴们想买舍不得杏固,不买又经不住诱惑,只好到处去找杏固。我和吴国相俩也不时在小伙伴面前,故意拍拍衣服口袋里装的满满的杏固,眼馋人家。在他们眼里,我们也俨然挺胸凸肚成了大款了。30年后,我和吴国相又都在烟台制革厂工作,不过他从外单位调来任厂长,我在烧锅炉,那时我们都年近四十岁。这也许是上苍在冥冥之中的安排,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缘分吧!
  2008年秋,吴国相心脏病突发,不幸病逝,我十分伤心难过。那时他不到65周岁,还没捞着享受乘公交车半票的待遇就英年早逝,不由人扼腕叹息。如果如今他还健在,我俩凑在一起聊天,回顾童年时代的趣事,该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哎,吴国相你怎么走得那么早呢?人生没有如果,只能感叹,人世间不如意事常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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