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初中老师回想美好时光
2014年10月24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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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庆亮
一个晴朗的日子,我参加一位初中同学儿子的婚礼,甫一入座,倏见一位古稀老人踽踽朝我走来,我惊喜地赶忙起立,迎了上去。他是我的初中老师肖成聚先生。
肖老师依然那么清瘦,穿一身清洁舒展的深蓝色西服,洁白的衬衣领口打着枣红色领带,戴一副花框月白眼镜。虽然两鬓斑白、满脸皱纹,却显得格外精神。从老师略带气喘的话语中,我晓得他也是来贺喜的。他微笑着说,我如今退休赋闲,今后你们同学谁家有红白事或遇到困难,一定告知,老师会及时赶到的。
与老师的意外重逢,我的思绪一下回到了读初中的那段美好时光。
44年前,我刚上初中。开学那天,一个斯斯文文、高高瘦瘦、身穿艳红运动装的年轻人走进教室,他习惯地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爽朗地自我介绍:“同学们好!我是肖成聚,担任你们的语文、体育课老师。我愿像我的名字一样,永葆青春,朝气蓬勃,追赶着日月,凝心聚力,同大家一起划向成功的彼岸……”话音刚落,课堂上立刻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放学回家,我破天荒躲进偏房,专心致志地做起作业来。父亲进屋喊我吃饭,我兴致勃勃地同他谈起肖老师。父亲说,知道的。这个肖老师是咱们冉家村的,济阳一中的高材生,毕业后去供销社工作了。这可是个吃香的差事啊,一上班每月就拿三十七块五。如今咱们村中学首届初中开课,缺一名教师,他就放弃了那边的工作,来教你们了。这样,每月只有十五元补贴,还要交生产队六元买工分。并且,当老师这活儿,要黑白操心受累,一半会儿还看不出成绩,肖老师要做出多大的牺牲啊!我注意到,此刻,父亲眼里闪着白亮亮的泪光,我的眼睛也潮潮的了。
遇到这么好的老师,我就变成一尊雕塑了,全神贯注地听讲,唯恐漏掉一个字。肖成聚老师庄严地站立在土坯筑的讲台上,开口说话的时候,就露出了和蔼的笑容。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透过镜片射出了多么热烈的光芒!他正在点评闫玉明同学的《我的父亲》这篇作文,称赞他肖像描写得活灵活现,细节细腻真切感人,接着就欣喜地朗诵起其中的一段文字来。
我惊讶地张望着他,怎么能够将学生的一篇作文,记忆得这样牢固呢?昨个午夜,他一定是坐在灯下,反复地阅读和琢磨,辛苦地准备着讲课的内容吧。为了提高大家的写作水平,他竟会付出如此辛苦的劳作!我又瞧了一眼左右的同学,发现他们跟我一样露出惊讶的目光。
肖老师又开始评点我的作文,指出我描绘父亲的贫困悲情时,写得有感情、有韵味,很能够引起心灵的震荡。在肖老师论说和分析的时候,我瞅见了他滚圆的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他对待别人的命运,发出了一种感同身受的情愫,多么具有同情心的老师啊!
“当当当……”下课铃响了,肖老师刚好讲完教案最后一个字。随着他一声“下课”,大多同学奔出教室,而他却没走的意思。蓦地,他微微笑着说,喂,你们几位同学,别老赖在教室啊,走吧,咱们打球去,换换脑子。我们“通通通”跳出,“噗噗噗”拍球,“噗——噗”又传球,“咚咚咚”“哐”三步跨栏,当然大多没投进球。可是上课铃响了,我们坐进教室,头脑清清爽爽。肖老师,真可谓用心良苦啊!
不记得那位同学的名字了,她在作文《肖成聚老师》中写道:“那个下午,我到校园旁水井打水,不小心将心爱的钢笔掉进了井里,我心疼得当下就哭了。要知道,那可是母亲晒了一个月日头割青草换来的呢!谁料,肖老师得知后比我还着急,他立刻带上几名年龄大的同学,轮番从井里往上提水,硬是把泉水奔涌的水井“打干”,护送下一个同学将钢笔捞了上来。我看到肖老师累得胳膊抬不起来了,那几位同学的嫩嫩的小手也勒出血来。这一壮举岂能以‘感谢’二字而感恩?这动人的一幕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啊!”
是啊,肖老师把学生视同己出,何止这一个?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仍是物质贫乏的岁月,学校办公费紧张得不得了,学生买书购学习用具仍要抠“鸡屁股”,三五块钱的学费不知“难倒”多少父母。肖老师向校长提出建议,并率领我们班同学带头参与,割青草、拾麦穗,开荒种试验田,所获收入用于支付学校办公费,扶持贫困学生读书,其中我就是受益最大的一个。
说到学校的试验田,我想起了肖老师对我们说的一段话。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们“吭咚”“吭咚”走在田野上,这是因看不到路发出的脚步声,是由肖老师带我们两个同学去看庄稼。这与社会风气无关,只是那会儿都穷,玉米、大豆常被人偷。我说老师,你结婚不久该是度蜜月的,你别去了,有我们两个就行啊。肖老师说,我应该带队的,这是我的责任,希望你们也要认真负责,勇于担当。那一夜,我们边在试验田巡逻,边听肖老师演说,懂得了许多做人的道理。
我永远记得那个泥巴巴汗淋淋的肖老师。那个时候农村学校不放暑假,每年却一准放秋假,大概是照顾学生帮助家里忙“三秋”吧。为了防止学生秋假游沟渡河被淹死,肖老师在这期间骑辆破车满坡沟河巡逻。有一次,竟然步行来到“大寺干”,把我们几个“下沟”同学逮了个正着。他狠狠地批评了我们,第一次见他发那么大脾气,嘴都气歪了。其实,学生离校了,就是有危险他也没责任的,这就是他说的责任和担当吧。
后来,我毕业去当兵了,他多次写信鼓励我别怕艰苦,积极向上,当一位优秀士兵。参加工作后,他常打电话激励我奋发向前,并给我点题扶持我写稿。我一直想去看望他,都被婉言拒绝。有一次他生日,我们几个同学就想去为他做寿,他说,他教学很紧张,你们也有自己的事业,千万懈怠不得啊!
老师,您将一生真诚情爱都无私倾注到我们学生身上,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唯有把萦绕心中多年的慕孺之情,化作一句笃诚的祝福:老师,祝您晚岁平安,多福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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