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牛图》
2014年11月12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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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山
  中国美术史上现存最早的纸本绘画真迹,是唐代韩滉(公元723-787年)的《五牛图》。这宣纸之上的中国,留给我们最早的印记,不是人物,不是山水,也不是花鸟,而是并非最多见的题材——牛。这仿佛是一个民族的隐喻。如果说有一种生灵能够代表中华民族5000年农耕文明的历史,那必定是牛这种动物。牛既是中华民族繁衍生息的重要依赖,也代表着一个伟大民族的勤奋与坚忍。不管是青草萋萋的无限春光中,还是风雪呼啸的艰难寒冬中,它都不为所动,沉默、倔强,负重前行——像极经历了无数辉煌和苦难的中华民族。因此,这幅画已经不仅仅是一幅艺术珍品,历经一千多年,它阅尽人间沧桑,时光凝聚其中,成为民族精神的化身,或许,这正是艺术的最高境界。
  这幅画没有背景,没有远山,没有村舍,没有树木,没有草地,甚至没有天空,没有大地,一切皆隐没于纸张的纹理之中,只有这纸,在时光的冲刷下,日益显现出黄土的颜色。它们以一种永恒的姿态站在那里,仿佛正面对一个突然的闯入者。
  一头牛对这闯入者毫不在意,依然低头慢慢地啃草,顺便在还没发芽的荆棘枝条上蹭一下痒,淡然、享受,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一头牛似乎是受了一点惊吓,翘首走开,但又走得不急不缓,仿佛怕失了身份;一头牛也自顾走开,却忍不住回头来看,它伸着舌头,一脸的俏皮,似乎安静被打扰了,有点无奈,又觉得无所谓,做个鬼脸鄙视一下他,也像是在招呼它的同伴跟它一起离开,因为它的那个伙伴面对着这个突然的闯入者,根本就不害怕,甚至没有一点慌张,只是瞪着他,满眼的好奇,那么纯真自然,像在猜一个好玩的谜语;只有那头戴着笼头的大黄牛,冷漠地瞥一眼这不速之客,继续缓步跂行,苦苦思索,眼神中有难过、有恼怒、有无奈。只有它不高兴。
  韩滉出身显宦之家,他历经玄宗至德宗四代,从地方官到藩镇、宰相。大画家阎立本(约601~673年)也曾为相,曾在唐太宗朝任右相,与左相姜恪对掌朝政。姜恪历任将军,立功塞外,故时人以《千字文》为语说:“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驰誉丹青。”“右相驰誉丹青”其实是说立本唯善于图画,非宰辅之器。韩滉则不然,是一个有手腕的政治人物,历史对他褒贬不一。他有一个优点,就是一向节俭,一身衣服和睡的被褥能十年不换,没有豪宅,住处只能遮风挡雨,他也从来不为家人谋私利。作为政治家,他却以丹青驰誉中国艺术史。除了画画,他最喜欢弹琴。他绘画远师南朝陆探微,书法也很好,学张旭的草书,得其韵味。
  因《五牛图》,历史上皆知韩滉画牛之精妙,《宣和画谱》虽称韩滉画牛“落笔绝人”,却将韩滉列入“人物门”。原来,韩滉在当时以人物画最为著名,造诣精深,自成一家。唐中晚期的画家程修己认为,周昉的人物画姿态过于丰硕而伤其俊秀,张萱的人物画用色太过艳丽而影响神情,只有韩滉的人物画能兼张周之长又弃其不足,尽善尽美。宋代邓椿在其《画继》中评价李公麟时这样说:“士夫以谓(公麟画)鞍马愈于韩干,佛像追吴道玄,山水似李思训,人物似韩滉,非过论也!”这句话说明,在邓椿看来,韩滉在人物画方面的成就能和韩干的鞍马、吴道子的佛像、李思训的山水互比高下。反之,画史言及鞍马动物画时有“韩马戴牛”之说,“韩”是著名的韩干,“戴”是戴嵩,是韩滉的学生,跟他学画牛。韩滉“尤好图田家风俗”,描绘农家事物、风俗人物,表现农家生产、生活场面的田园风俗画在韩滉绘画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宣和画谱》所载北宋御府藏韩滉画迹三十六幅中,有十九幅是田园风俗,十三幅是人物,而牛畜画只有四幅。

  (本文作者为艺术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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