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麦饭
2014年11月12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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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刚
   
  读“行走烟台”田长尧怀旧文章《奶奶和麦粒粥》,我不禁也忆起旧来。奶奶执拗要喝她雷打不动的麦粒粥,仿佛一下把我拉回上世纪70年代初,那个饥肠辘辘的年代。
  那时,我家虽居于小城有供应粮吃,可是,从河北廊坊乡下跑来五姨一家五口,衡水老家大爷家二哥和辽宁海滨小姨也来凑热闹,加上我们一家六口,一共是十三口人在一起搅马勺。爸爸就一普通铁路工人,妈妈从铁路下放,俩人加一块能挣一百块钱。奶奶走之前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那段日子真是难熬。
  穷则思变,爸爸总有对策,他赶休班去飞机场边开荒种土豆白菜,有时上山采木耳捡点蘑菇。我在家排行老大,那会儿十岁出头,屁颠屁颠跟去,就为混去啃两口糖饼。餐桌上总是玉米饭就土豆、豆角啥的,五姨夫不满意了,当面质问:“你个铁路大职工就吃这个?”爸爸火爆脾气,一摔筷子起身走人。
  事情过去,爸爸消了气,便没和姨夫计较。为生计穷人还得想穷办法。爸爸是“老铁路”,在这行当里混得久了,沟沟坎坎的道道儿知晓一些。有个礼拜天,他下夜班,到家抓起条白布面袋和一个笤帚头,拉上我就走。爷俩儿直奔铁路线,就在编组备用线上停着一列木条闷罐车。来到近前,我犯开了嘀咕:这车门都四敞大开的,分明是东西全卸光了,咱来干嘛?“干吗?就干这个!”他说着,两手一掐我腰将我举上车厢,自己随后也爬上车。那天阴云密布,闷罐车里只有四个小窗,虽说开着拉门,车里还是光线不足。我俩眼睛慢慢适应,爸爸开始用带来的笤帚头探进车厢内木板墙缝儿。笤帚一扫,地板噼啪有声,我低头伸手抓一把,啊,麦子!我后来才知道那是当年的中粮专列。因为粮库装卸工只管挣计件工资,收拾得不彻底,让我们爷俩儿捡了漏。那天收获不小,扛回一面袋另两裤腿儿小麦。
  在那个年代,虽然是捡,也是提心吊胆。一见小麦,五姨夫来了精神头,他开讲了:什么当初有个皇帝落难了,在远离宫殿的荒郊野外勉强吃上一碗麦饭竟连声称好,真有这事?我可管不了那许多,先肚儿圆再说!”别说,这麦饭没有田家奶奶那麦粒粥嫩和甜,不过,我妈妈慢火煮的麦饭,汤汁都几乎被吸收得差不多,麦粒刚刚裂开,吃起来韧劲有余,有点费牙,但有回味,吃了还抗饿。
  记得后来又跑铁道线干了几把这样的“飞虎队”,除了小麦还有黄豆、高粱、玉米,有回弄点豆饼渣渣。如今再看不到那样的旧式散装运粮闷罐车了,爸爸也已退休多年。那一日,我提起“火车麦饭”,他咂咂嘴,说:“那东西咋那好吃……只可惜,这会儿带上假牙,怕是嚼不出滋味喽!”
  “火车麦饭”,曾经助我家渡过难关,我永志不忘,这是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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