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打虎与李逵杀虎
2014年11月15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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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跃强(作家)
近日读金评《水浒传》,读到武松打虎一节,就生出许多感慨。俗话说:画虎不成反类犬。可见画虎不易。那么写呢?写一个人赤手空拳活活打死一只猛虎呢?这不就更难了吗?可是施耐庵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竟犯了武松式的犟脾气。
施耐庵很狡猾。他先是让武松上景阳冈之前一连喝了18碗酒,明是壮人胆,实是给武松增加困难。初读时,我们好像还存有一丝侥幸心理,以为武松手中有一条哨棒,可是,当那只吊睛白额大虫出现时,施耐庵却顺理成章地把这两个问题解决了,一是“武松被那一惊,酒都做冷汗出了”,然后是老虎一扑、一掀、一剪,都被武松躲过了；二是武松双手抡起哨棒用尽平生力气打那老虎时,不想老虎没打着,“正打在枯树上,把那条哨棒折成两截,只拿得一半在手里”。手中没了武器,这就给武松更增加了困难。不是大手笔不敢“开”得这么大。然而施耐庵有大才,他让武松赤手空拳与老虎斗智斗勇斗力。先是“那大虫咆哮性发起来,翻身又只一扑,扑将来”,武松不跟它硬拼,“又只一跳,却退了十步远。那大虫恰好把两只前爪搭在武松面前”。
老虎再凶猛也是一只兽,它这一招就露出了破绽。于是武松“将半截棒丢在一边,两只手就势把大虫顶花皮胳月荅地揪住,一按按将下来。那只大虫急要挣扎,被武松尽力纳定,哪里肯放半点宽。武松把只脚望大虫面门上、眼睛里,只顾乱踢”。梁山好汉武功高强者多矣,但是若论散打搏击、腿上的功夫,武松当数第一,所以这大虫真是遇上不好对付的主了。武松腿上的功夫强,老虎的眼睛和面门弱,以强对弱,武松不把它的眼睛踢瞎、面门踢烂才怪呢!大虫痛呀,于是“那大虫咆哮起来,把身底下扒起两堆黄泥,做了一个土坑”。这就更好了,“武松把那大虫嘴直按下黄泥坑里去”。
随后,武松左手揪住老虎的顶花皮,腾出右拳猛打,一直打了五六十拳。直打得那大虫四窍出血,动弹不得,兀自气喘,武松这才又用那打折的哨棒打了一气,直到把那老虎彻底打死。打死了老虎你就完了呗,然施耐庵意犹未尽,用“獭尾法”摇一摇,又让武松遇上两个披虎皮的猎人,吓得武松说:“阿呀,我今番罢了!”
这样摇一摇,是不是更惊险、更好看、更留有无穷无尽的余味呢?
武松打虎是正剧,李逵杀虎是喜剧,这是不争的事实。施耐庵写了一个武松打虎,他不可能再写一个李逵打虎,于是,他就写了一个李逵杀虎。
李逵背着瞎老娘上梁山。天晚了,娘渴了,李逵把娘放下,就去找水,最后他用一个石香炉把水弄来了。然而,娘却不见了,地上有血,“寻到一处大洞口,只见两个小虎儿在那里舐一条人腿”。李逵杀死了两只小虎之后,竟钻入那大虫洞内等老虎,果然那母大虫很快就张牙舞爪地来了。“那母大虫到洞口,先把尾去窝里一剪,便把后半截身躯坐将入去。”施耐庵这样写,连金圣叹都发出了疑问:耐庵从何知之?我以为这不是别的,这是系包袱,接着施耐庵就把包袱抖开了——李逵一刀戳入了母老虎的粪门!仅这一下子就能使得读者忍俊不禁会心一笑,取得很好的艺术效果。
后来李逵回到梁山,诉说假李逵剪径一事,众人大笑,又诉说杀虎一事,娘被虎吃了,还流下泪来。然而,这并没引起宋江的同情,反而引起了宋江的一番大笑——那么宋江是笑什么呢?
我以为是宋江觉着李逵杀虎好笑——明明是一出悲剧,让他弄成了一场喜剧,或者说是悲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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