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戒一口烟,纠结五百年
人类控烟史上的“经济心瘾”
2014年11月29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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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国伦敦,一名男子站在商店里陈列的香烟旁。2011年,英国政府宣布在英格兰地区,烟草产品将不准陈列在商店货架上。 CFP供图
     11月24日,被称为“史上最严戒烟令”的《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条例(送审稿)》由国务院法制办公布,中国在全民戒烟的道路上又迈出了一步。通观世界史,人类对于烟草的纠结几乎从吸食之初就开始了。为了戒烟,不同时代的不同国家可谓好话说尽、狠招用光、罚过巨款、砍过牛人,然而烟草却顽强地纠缠人类至今。究其原因,比烟瘾更难戒的,是人类对于烟草所带来经济利益的心瘾。

  □撰稿 本报记者 王昱  

迷思:神草还是毒草
  如今随便上街买盒烟,我们都能看到“吸烟有害健康”这句话(虽然有时得用放大镜仔细找),不过人类认识到这个常识的分量,花了100年的时间。
  1492年10月12日,哥伦布在圣萨尔瓦多岛登陆。这一天一定是全世界烟民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根据哥伦布自己的记述,他上岸后就发现当地印第安人“一手持着点燃的木棒,一手拿着玉米叶片或棕榈叶片卷成的长管,嘴巴和鼻子里喷出一股股浓雾般的青烟”。这是旧大陆的人第一次见识“抽烟”是咋回事。
  由于吸过之后产生的那股兴奋劲儿,烟叶在印第安人那里被视为能够通灵的“神草”,而传到欧洲后,它一度被认为是能包治百病的神药。散播这种今天看来有些“坑爹”的观点的人,名叫尼古特。这人当时是法国驻葡萄牙大使,他听人说烟草可以解乏提神,就将烟草精心栽培在自己的花园里,没事就摘片叶子抽两口,研究一下烟叶的功效,据说尼古特还用烟叶治好过自己厨师的刀伤。1561年,尼古特回到法国,听说王太后得了头疼病,尼古特就向她宣传烟草的治疗功能。王太后经过试吸感觉确实不错,从此爱上了吸烟。王公大臣们见此纷纷效仿,于是吸烟成了当时上层社会一种高雅时髦的爱好。法国为了纪念尼古特的传播之功,就将烟草中的生物碱命名为尼古丁。烟草顶着提神、醒脑的功效,作为一种流行品迅速传遍全世界,最迟到16世纪末,烟草已经传遍整个欧亚大陆。
  最早指出烟草有害的,是一个叫斐南地奥卫杜的人,他于1526年发现烟草让人处于麻痹状态时,实际上就是一种中毒现象。1558年,英国发生了有人因为吸烟过量而中毒的事件,于是开始实施禁烟。
禁烟:征税外加砍头
  作为最早意识到吸烟有害健康的国家,英国的禁烟行动开始的时间也最早。1603年,英王詹姆斯一世亲自起草了著名的《讨烟檄》,精于经商的英国人首先想到了课以重税,将对烟草的关税一下子提高到了4000%(价值1磅的烟叶收40磅关税)。为了强调禁烟的严肃性,国王还下旨杀了将烟草推广到英国的罗利爵士。据说,这位罗利爵士在走向绞刑架时,嘴里还叼着烟斗,神态自若、毫无惧色,展现了一名英伦绅士应有的风度,以及一名烟民对其爱好的至死不渝。
  英国人的禁烟运动很快被争相效仿。不过值得注意的是,相比于征税这种温吞水措施,不少国家的统治者似乎还是觉得砍人更立竿见影。较早受欧洲禁烟风潮影响的是土耳其苏丹莫拉塔四世,他不但颁布了严厉的禁烟令,还亲自上街去抓捕、惩处烟贩子。一旦发现烟贩子卖烟,就亲手砍掉他们的头,并将尸首丢在路旁。捎带说一句,眼下的土耳其总理埃尔多安也喜欢亲自上街抓抽烟者,只不过将惩罚措施从砍头改成了罚款。
  各国的禁烟措施,越往东传似乎就越严厉。1615年,波斯王沙阿巴斯下令用烟商的货物架起火葬堆,把烟商当众活活烧死;1633年,俄国沙皇颁布禁烟令,规定吸烟者鞭打,嗅烟者割鼻,屡教不改者流放西伯利亚或者处死。顺应历史潮流,明朝在1639年也颁布了禁烟令,秉承洪武皇帝“刚猛治国”的传统,大明朝宣布一旦发现与烟草有染者,无论吸售一律处死,禁烟之烈度冠绝寰宇。
溯因:“经济心瘾”难戒
  既然早在400年前各国就出台了严酷的禁烟令,为何时至今日我们还在搞禁烟呢?究其原因,是烟草牵扯了巨大的经济利益,让很多国家难以割舍,禁烟令往往因此有始无终。
  眼下世界经济学界流行一个笑话,说人类摆脱眼下经济低迷最便捷的方法是什么?答曰:全世界人民明天都长出一条尾巴来。因为这个新的器官会产生新的产品需求,进而产生新的产业,于是我们就有了新的产业增长点,经济又可以高速增长了。从这个角度说,500年前开始风靡全世界的吸烟习惯,其实很像一条人类突然长出的“尾巴”,它虽然带来了健康的上危害,但却创造了一个庞大的烟草行业,整个烟草产业链上系着无数人的利益,这让人类的经济体系实在难以割舍。
  事实上,在全世界都主张禁烟时,一些大经济学家往往却“顶风作案”唱反调。比如在最早颁布禁烟令的英国,写作《国富论》的亚当·斯密就公然在书中一而再、再而三地论述烟草对于英国经济的重要性,声称“英国的烟叶可以拿来换法国的葡萄酒,可以换取我们需要的绝大多数东西,烟草的力量是无穷的。”
  从后来的历史发展看,亚当·斯密的论断一语成谶。由于对烟草可以名正言顺地收取重税,“烟草税”成为英国国家财政一笔可观的意外之财。重视海军的英国人很长一段时间将这笔钱专款专用于海军,并由此建立了雄霸一时的海上霸权。这一制度设计后来被日本、美国等后起海军强国所效仿,“烟叶税”甚至一度被贴上了“海军税”的标签。一个有趣的现象是,19世纪末,在人类弄清“吸烟有害健康”300年后,不少列强国家反而掀起过一轮吸烟狂潮,甚至连小说中睿智的福尔摩斯都叼上了烟斗。究其原因,恐怕跟当时列强们在大搞海军竞赛、急于从烟草中多抽税不无关系。
  时至今日,为大造军舰鼓励吸烟的时代虽已过去,然而一旦对烟草下手,怎样弥补其所带来的损失,仍是不少国家在禁烟时所遭遇的最大难题。2006年,英国颁布了“在所有公共场所禁止吸烟”的禁烟令,然而,这道禁令却让英国政府在当年遭受了11亿英磅的财政损失。一位支持禁烟令的议员风趣地说:“这笔损失足够使布朗先生(时任英国财政大臣)重新拿起烟卷了。”在这位议员的玩笑中,英国财政大臣仿佛一位纠结的戒烟者,只不过折磨他的并非真正的“嘴瘾”,而是对于烟草所带来的经济利益的“心瘾”。
  国家戒烟,如同个人戒烟一样,也要克服“瘾”的诱惑。对于一个决心戒烟的国家来说,是否已经做好克服“经济心瘾”的准备、愿意为“全民戒烟”承受短期的经济损失,是决定其戒烟成败与否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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