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到寒斋吃苦茶
2014年12月06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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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晓清(大学生)
  最初读《周作人传》,本是很偶然的事,现在仔细回想,其实是因为朋友推荐过一本周作人的小书《夜读抄》,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接触到周作人。高中时,只是隐隐约约知道鲁迅有个兄弟,不知其人其文如何,但却知道是已经被定义为“汉奸”的——那么他的书自然也不想读了。
  出于好奇和消遣的缘故,我后来还是去找了那本《夜读抄》。止庵校订,设计大方,装帧别致却不似现在的样式,还有周作人的签名体,却不知怎的让我联想到了鲁迅,或许是那个时期的图书封面大抵都是这个款式,几何的图案,黑白静物,很寂静。读《夜读抄》,仿佛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静谧非安静。反反复复地读,越读越有兴味,我索性在夜里做起了《夜读抄》的夜读抄……
  其实研究周作人的专家学者有很多,前文提到的止庵先生也有过一本《周作人传》,但当时我正在做图书馆的志愿者,整理图书时在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发现了钱理群先生的这本书,一张模糊的照片,绿色的底,模糊的水乡……而周围又无其他相关的书,便自然而然地借走这书读了。那时临近考试月,借了这书后,本打算闲暇时刻再读,结果一翻开便一发不可收拾。
  孤鹤的定位,和尚转世的梦,还有各种各样的童年故事……我对周作人越发有兴致,也终于慢慢了解了周作人的思想和人生。他曾经是鲁迅最知心最牵挂的弟弟,但最终“死生不复相见”;他一度和鲁迅成为“新文化运动”的领军人物,辛辣尖刻痛骂军阀,也为刘和珍写过极好的挽联;他曾在鲁迅去世后成为文坛领袖、青年偶像,最终还是“沦陷下水”——我不知道用这四个字是否合适,因为对周作人是否为汉奸的争论,实在太多……他的一生似乎也是在雾里,看不清,触不到,时远时近,只能远远观其轮廓,时暗时明。
  钱理群先生的文笔自然质朴,读来明白晓畅,是很有兴味而不是一味地“掉书袋”的。从他的描述里,读者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周作人的气息,自然也更深切地体察到钱先生对于周作人的探索和写书的用意。
  希腊、女性、儿童、民俗……这是周作人最关心的东西,对比起鲁迅对于版画、翻译、白话文、民族性等方面的关心,是很容易看出区别来的,也难怪后来会分道扬镳。但如此决绝的兄弟断交,实在令人纳闷,何况从幼年一起看花草虫鱼鸟兽,在南京接触西学,再到东京的留学译书,一直到在八道湾的其乐融融,二人的手足情深早已无可怀疑。而忽然的决裂之后,两人又十分默契地对此缄口不言,“启明长庚不相见”的说法也终于得到了印证。兄弟失和,一直以来都是周作人研究中的难题,很遗憾,钱理群先生并没有在书中给出明白的说法,而只是列举了材料。这正如解读诗词一样,诠释的方法多种多样,也可能是这个也可能是那个,但一旦指实了,似乎又有失偏颇,因而合理的解释也只能是在一个画定的圈子中“带着镣铐跳舞”。对此研究太过,又不免流于“探秘”,近似于“小说”了,故而也只好留点残缺的美感。在这一点上,我是很赞同钱先生的,尽量隐藏个人的观点,把材料列给读者,交给读者自己去判断。
  书的最后写道,抗战结束后,周作人以汉奸罪名被蒋介石主政的国民政府关押在南京,监狱旁有一座小学,有个学生对监狱里的犯人十分好奇,巧的是,那个孩子长大后竟做了其中一个犯人的研究。那犯人当然是周作人,而那个孩子,正是钱理群。冥冥之中,交错相遇,实在是值得玩味。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钱先生想探寻的,又何止周作人,更是那个时代知识分子的迷茫抉择,是心灵和思想的迷失与发现、痛苦与彻悟……而对于现在的知识群体,又何尝没有借鉴的意义呢?大时代的转向,最痛苦寂寞的总是头颅中的思想,扬起还是低下,连那头颅自己也不知道……
  而苦茶庵里的身影和微光,于今只不过愈来愈多。且“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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