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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可顺
章丘古城(在绣惠镇)东北隅有处小湾,因周围聚居着几十口人的黄氏家族,当地人习惯叫它黄家湾。别看这湾儿小,水面杨柳轻抚,小船悠悠,也颇有小江南的韵致;更令人垂涎的,这儿还是“黄家烤肉”的故里。
初闻“黄家烤肉”是从嗅觉开始的。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还在镇上读中学。由于学校毗邻黄家湾,每每黄家烧制烤肉时,空中弥漫的香味就随风潜入我的鼻孔,强烈地诱惑着味蕾,直让我浑身不自在;教室里琅琅的书声仿佛凝固了一般,同学们开始深深地吸噬香气,集体随口呼出的则是“真香啊”的感叹!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农人们的生活是清苦的,整天吃的是棒子面窝窝头或煎饼,一般人家吃上“黄家烤肉”是件可遇不可求的事儿。正是因了这透体、刻骨的“香味”,我对“黄家烤肉”好奇有加。
终于得尝“黄家烤肉”,得益于我当家的伯父,上世纪五十年代那会儿,他是村里会计,算盘打得特好。乡村累计账目时,他给念数的人说,你念多快我就打多快。他左右开弓,指头肚大小的算珠在他双手摆弄下,“啪、啪、啪”唱个不停,堪比万马奔腾的节奏。学珠算的人都知道,打算盘靠的是条件反射,做万位数以上“加减法”比计算机快得多。故伯父在乡里有“铁算盘”之称。他平日里喜好看书,讲《三国演义》活灵活现,个中人物让我记忆犹新。他虽不曾做过“烤肉”,但由于常常乡里来、村里去的,见识自然广,在我的穷追猛问之下,他圆了我的烤肉梦。
那天放学后,他把我喊到屋里。从中山装左口袋里掏出鼓鼓的一个纸包交给我。我好奇地打开浸满油渍的纸包当儿,一股似曾相闻的味道扑鼻而来,我瞪大了眼睛,“这是‘黄家烤肉’?!”看着我惊讶的样子,伯父平缓地说,尝尝吧。看着巴掌心大、黄里透黑、灰白微红相间的嫩肉,我上来就是“咔嚓”一口,些许被咬碎的小薄片散落地上,入口的烧肉翻腾着香味弥漫整个口腔,继而向食管及五脏六腑浸润。此时,我被这透体的香给醉了,被这穿肠的味给迷了。紧接着就来了第二口、第三口……香味在口腔中延续着、叠加着、充盈着。可是不知道到了第几口,我竟然咳嗽起来。原来为了让肉里浸盐味,得多放点盐才行。伯父见状,就说不能吃了,开始给我讲“黄家烤肉”的来龙去脉。
“黄家烤肉”是明朝末年黄家湾一黄姓人家最先烤制出来的,“色、香、味”俱全,还略带点咸,外酥里嫩,皮黄肉白,肥而不腻,是饭桌上的美味、酒桌上的佳肴;若是串个门、走个亲戚带上这个,那是很体面的事情。烤制的时候,家猪被宰杀后先要剔去五脏和腿子骨等大块的骨头,挂在烧烤架上,均匀地撒上花椒盐、大茴香等香料,腌制一下,再用棒子秸、麦秸或树枝叶围成垛点火烧烤就行了。
尽管伯父让我饱了眼福、口福,可是,终于有一天我出于好奇,还是趁放学的当儿,又溜进一户人家看烤肉。只见点火后,股股黑白相间的浓烟缠绕着从大院里飘然升空,飘向了十里八乡。其间,烤制师傅不断翻动肉块、调节火苗,肉皮烤黑、烤焦了,就刮去它,接着再烤、再刮焦皮……
如此三番五次,烤肉就熟了。等整体凉透后切开,烤肉的“色、香、味”就会立体迸散开来。烤肉的吃法因人而异,我喜欢把烤肉切成薄片后,就着窝窝头吃。有人则切片当酒肴,或用来炖白菜豆腐;性子急的,就直接与葱搭配、蘸酱卷煎饼吃。用来走亲访友的,多是切成大小适意、斤两适中的块儿,装在礼品盒里提着。
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据记载,“黄家烤肉”自清代以来,就已远近闻名,畅销京津沪等地,成为华夏神州知名特产或皇家贡品,自然也算得上当今省城的“泉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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