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还是从容
2015年01月12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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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文芳

  因为得值日,中午你要我早叫你起床。我看着表,看着睡熟的你,犹豫了那么一下,五分钟就过去了。叫醒你一说时间你便不高兴:说好了一点十分的,你非等到十五分!然后飞快开门离去,连“再见”也没说。我一面担心你骑车过快(因为升初一,暑假才买山地车),一面抱怨自己好心办坏事,还想着如何修复你对我的信任,同时不由想起自己的“那时候”。
  我的“那时候”,生活在乡下,一个家庭里一般是三四个孩子。大人一年四季都有忙不完的活计,基本无暇顾及孩子。虽然年幼,但在割麦、秋收等极度农忙时节,我最重要的事同样是下地干活——学校有相应的假期。交什么样的朋友——都是村庄里同宗同族,虽然年龄差不多,但有辈分在,也不能算“朋友”;发生什么样的冲突——只要不是打很厉害的架,出现流血事件;有什么小心思;受了什么小委屈……全是自己处理,无人过问。所以“那时候”的我和龙应台曾经的少年时光差不多,像田间地头常见的小花小草,经风历雨,自然生长。学习成绩,大人也会过问,但只是饭桌上的偶尔。而现在,作为家中唯一的孩子——借用一个不太合适的短句“物以稀为贵”——你得到我们全部的关注:不仅是吃穿用度,不仅是学习成绩,不仅是锻炼身体,想到小时候的眼泪、渴望、幻想……所以你的细微表情、细小心思,我都忍不住揣摩后再委婉和你交流——真的是费了很多心思的。和你同龄的孩子,不仅是各自家庭的中心,也是整个社会的关注点,因为你们是未来、是希望、是全部。我们怀着满腔的爱,却不一定表达到位——我能感觉到,和龙应台的儿子安德烈相似,你有时会厌倦,甚至想要逃避那过于充沛的爱。现在,你还小,我的话,你听不听得进去,总还是听着;我做事,你看不看得惯,总还是受着。但是,等你大些,再大些以后,你会怎么做?我又该怎么做?
  天下母亲的心是相通的吧,不然龙应台在《亲爱的安德烈》里也不会说“母亲对子女的爱是生死不渝的”给自己儿子听。但深情的“表白”之后,是迫不及待地询问:你到底有没有嗑药?
  唉,这就是真正的母亲。虽然儿子只是一句玩笑,母亲却心惊肉跳,急切到不能自已地让儿子赶紧证实:妈,那是说着玩的,不当真。
  冷静、理智、干练的“龙旋风”,面对离开四年已从少年长成为青年的儿子,感到了无法理解无法亲近的恐慌,但她毕竟还是能够从容面对的,并且还能积极想办法去改变:三年的通信,不仅增进了母子之间的感情,也增加了两个“成年人”之间的了解与信任。这让人不得不佩服。
  然而你,我唯一的孩子,几年之后,虽然我们生活在一起,虽然我们没有东西文化差异,但是,思想观念、生活态度等等的不同,会不会在我们之间也产生一堵无形的墙?你会不会也是只“爱”那唠叨、啰嗦的妈妈却不能够打心底喜欢“她”?而我,自认为够开放够宽容,却能不能随着你的成长而成长?能不能真正接受“你的儿子不是你的儿子,他是一个完全独立于你的‘别人’”!
  亲爱的孩子,我真的不敢保证,等你到了青春期,我能坦然接受彼此的改变。我不知道,有没有那么一个瞬间会恐慌?也不知道,最终能不能从容、智慧地面对成长的烦恼?
  相较于你的反省、妥协,作为年长者,在共同成长的过程中,我觉得我应该付出更多、改变更多。无论多么担心、多么不喜欢,龙应台也只是在心里默念三遍“咒语”,而不让自己去拔安德烈嘴里的烟。这是我必须学习的母爱的克制。
  当然,要学习的很多,但最重要的是尊重、理解、接受。我希望通过努力,最终能够以我们自己的方式,用两个成年人的姿态,从容进入彼此的生活、世界和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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