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下区文化馆忆往
2015年03月03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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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耀曦
  历下区文化馆那座大院子为昔日江南会馆。大院里设有美术组、文学组、演出队,还有图书馆和阅览室。“文革”中的文化馆是块沙漠中的绿洲。那时我参加过它的文艺创作学习班,学习班中藏龙卧虎,令我这个老三届知青眼界大开。
  那时,从琵琶桥走到护城河北岸,抬头向马路对面望去,正好可以看见一座高大门楼。高台阶上那两扇黑漆大门通常都是敞开的。时常可见一群穿工装的青年男女,说说笑笑,进进出出。这就是当年的历下区文化馆,早年是江南会馆。江南会馆正门原在宽厚所街里面,1964年改建为文化馆后,为方便出入,遂将后门开辟为前门,时为南马道街13号。
  余生也晚,1964年我还在上中学,虽然常从其门前过,却从未跨进大院一步。文化馆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则是在“文革”之中。那时我有幸参加过它的群众文化创作活动。
  “文革”中的文化馆是个十分热闹的去处。莺歌燕舞、吹拉弹唱,当时馆内除有一支业余“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长年排练演出之外,还定期举办各种文艺培训班,如书法班、绘画班、写作班、摄影班、舞蹈班等。但那时不叫培训班,遵照最高指示,盖以“学习班”称之。如时有“清理阶级队伍学习班”、“一打三反学习班”、“抓五一六分子学习班”等等。故而我参加的文艺培训班即名为“油画创作学习班”。就是学习如何进行革命油画创作。如今看来十分荒唐可笑,当年却是郑重其事,煞有介事。
  我参加学习班时还是一名“无业游民”街道知青。
  推荐我参加学习班的“伯乐”是正觉寺街道办事处宣传干事徐宏。该办事处当时位于南卷门巷1号“李家大院”(原主人为跟随孔德成去了台湾的雪庐居士李炳南),为配合革命大好形势宣传,在李家大院大门外西院墙上开辟了一个“大批判专栏”。专栏办得有声有色,驻足围观者众多。此专栏即由我与另外两名街道闲人包办。徐干事见状甚喜,遂鼎力举荐之。我哪懂什么油画创作?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吗?但转念一想,闲着也是闲着,总比在街道上整日与“五类分子”为伍,挥汗如雨地“深挖洞”(防空洞)要强吧?你敢推荐,我就敢去,何乐而不为?
  于是第二天我们三个闲人便欣欣然去文化馆报到了。
  跨进大门一看,果然别有洞天。穿过大门过廊,左右各有一座小跨院。右侧小院为馆长办公室与馆员单身宿舍。东侧小院为家属宿舍住着薛、刘两家。薛为薛志超,话剧组馆员,后升任馆长。刘为刘延广,原在南门说评书,我曾是其忠实听众。继续直行进入内院。朝前望去,右侧为三间东厢房,左侧有个土台子,迎面是一排北屋。西北角有过道通向后院,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就在后院旧戏台上排练。前院几间北屋之中有间美术组办公室。我们学习班一群人就在美术组这间办公室内听讲上课。
  学习班成员全部来自历下区基层,男女学员大约十来个人,不是窝在家里的街道知青,就是区办小厂的青年工人。主讲教师姓薛,三十多岁,身材高大,见谁都立即起立,身体前倾,笑容可掬。看画必连说“好好好,画得好,真是好”,谦虚得像个小学生。学习班开课大约两周后,需动手画画了,办公室里坐不开,就搬到院子里去。摆上临摹器物,支起画架子来画。到一定阶段也出去写生。
  我因画技太拙劣,常袖手旁观,东瞅瞅西看看。这反倒也好,有利于我观察周围各种人物。我注意到有个五十来岁的老头,不像是学习班的学员,也支着画架子在那里画画。老头很潇洒,边吸烟边喝茶边画上几笔。后得知此人名祝柏,山东艺专教授,学校不上课,闲得无聊,来这里露两手。我还看到馆里有个脏兮兮、人称“张疯子”的扫地老头,众人作画时,也常走过来看看,嘴里嘟嘟囔囔,有时还指指点点。学员没人搭理他,倒是祝柏对其另眼相看,并频频点头。原来此人名张金寿,也是文化馆馆员,辅仁大学美术系毕业,齐鲁油画界老前辈,1957年被打成右派。
  参加这次学习班的具体年月记不太清了。但推算起来当为1970年夏天。因为当时学习班上有本油画集范本,名为《大海航行靠舵手》,内容为林彪副主席视察人民海军。转过年来的秋天林副主席就出大事折戟沉沙了。
  林彪出事似是十年文革中的一个转折。这年开始济南留城知青被允许招工进工厂。我也于年底分配到历下区一家小厂当了工人,结束了三年无业游民生涯,又揭开老知青“回炉”当徒工的新一章。回顾离开校门与三教九流为伍的这段难忘岁月,参加文化馆的油画创作学习班可谓我的“人间大学”第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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