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文物阴差阳错的际会
2015年03月26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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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介秋捐献给济南市博物馆的康熙五彩人物观音瓶
我在文物店的这些年里,也曾和一些稀世奇珍有过种种阴差阳错的曲折故事。
1973年的一天晚上,一个叫王荣宪的人带着一个包袱来了我家,请我看看里面的东西值多少钱。这是一个玫瑰紫的大花盆,很像是宋代五大名窑之一的钧窑,比我在故宫看过的钧窑还要大。王荣宪说这个花盆是他姐姐的,是宫里的东西。那时宫里的东西出现在社会上是非常少见的,我也说不准,就暂时先把花盆留了下来。
第二天,我提着花盆去店里,店里的人看了不以为然:“嗨,不就是个花盆嘛。”
我还是感觉不踏实,就去找霍介秋。
那时的霍介秋是山东省看瓷器、青铜器和珠宝的第一把手,在全国也有一定名气,北京古玩界的很多人都知道他。当时北京有个大古玩店,是岳彬(岳彬是解放后枪毙的第一个古玩商人,因为他曾把山西昭陵六骏其中的两个卖给了美国人)开的。岳彬很欣赏霍介秋,霍介秋上北京一般都是住在他家里。
霍介秋的业务水准很高,中国历史博物馆里有他捐献的好几件瓷器。现在的济南市博物馆也有一件他在上世纪50年代捐献的康熙五彩人物瓶。他跟文物总店的刘春圃一样,在自己家里开店,取名叫“息洪阁”。
他家在黄河边上的遥墙镇,自己是鸿宝斋的学徒。人很聪明精谨,有一些内向,办事非常认真。他看东西很少出错。按照他的说法就是,万一出错了,就不说,把东西放在床底下,让谁都不知道——十分可爱,他的好朋友都知道他这个特点。
那时的我胆子也大,骑着个自行车,把花盆挂在车把上,就一路晃晃荡荡地去了霍介秋所在的省文物总店。
店内的人看了看花盆,对霍介秋说:“给3块钱,让他走就行了。”
但是霍介秋拿着花盆足足是看了两个小时,边看边摇头:“应该是宋代钧窑的东西……但这东西仿的很多,真的太少……我在解放前买过一个清代雍正仿的,也很值钱。这样吧,你给王荣宪50块钱,他若不同意,拿到我这里,我也给50块。就当雍正的买……”
我回去跟王荣宪说了这个情况,王荣宪不答应,要1万。在上世纪70年代初,1万块钱可是天文数字。而他这么要价也是有原因的——这个花盆是他姐姐的,他姐姐的公公曾经给民国时期的国务总理靳云鹏当过差。临走时,靳云鹏就送给他这个花盆,说将来需要钱就可以把它给卖了。
价钱没谈成,王荣宪就拿着花盆走了。
第二天,霍介秋一早就打电话给我,说想再看看那个花盆。估计他想那个花盆想了一晚上,觉得并不简单。但王荣宪已经把花盆还给姐姐了,他姐姐把它作800元卖给了故宫,没法拿回来了……过了一段时间,这个花盆就在故宫的陶瓷展览出现了,而且还出现在故宫的图书刊物中。
这件事于是成了霍介秋的一大遗憾。他在晚年有点忧郁症,脑子不清楚,经常一个人过了黄河就不知道回家的路,需要别人把他送回来。然而他始终对这个钧窑花盆念念不忘,觉得当时怎么就没买下来,太可惜了,直到去世前都在心里琢磨这件事……
其实眼光再厉害的人,一生中也难免会出些差错。
只是像霍介秋这样老一辈的鉴定家,对于自己的行业信念太过谨慎和笃定。他认为自己为国家发掘过多少稀世奇珍都是理所应当,从不居功自傲,反而对自己专业上在所难免的疏忽,总是难以原谅。这种至死不渝的敬业精神,实在可敬可叹!
稍微对古董行业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很多东西,假的比真的还好看,而当真的东西好看到一定程度时,连那些古董界的行家里手都不敢承认了,所以才有了一些阴错阳差的遗憾事。
1964年,一个姓李的老太太找我,带来家里的一些东西给她看看。其中有幅很大的高凤翰的字,就是后来康生在济南买的那一幅。其中还有一个很大的蓝宝石,很亮很干净,蓝得就像天空和大海那样纯澈迷人,颜色鲜亮而匀称,而且重达20多克。我看它实在是太完美了,有些不敢相信,就说要留着好好看看。
一般的蓝宝石,里面往往有生长纹,但这个蓝宝石一点都没有。若是真的那就是稀世奇珍,就怕它是人造的,因为有一种人造的蓝鲁宾石也非常美丽,但不值钱。
那时北京外贸首饰进出口公司在全国各地收购珠宝,其中负责山东地区的人是刘万桐。我就拿着这个蓝宝石去找他。于是,这个蓝宝石的资料报到北京,北京那边很满意,给批了1000元——看来这宝石在当时的价钱估计2000块钱都不止!
在文物店的日常进出中,如果稍不注意,可能就会错失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
有次,我买回了1斤田黄,但文物店的会计不懂,错把它当成了寿山石卖出去了。幸好卖给的是个熟人,我知道后马上把它给追回来了。田黄是我国独有的“软宝石”,其材质温润凝腻,在软质雕刻石中居第一品。明、清各朝均被当作贡品献入皇宫,被雕刻成御用玺印及艺术摆件,有“一两田黄万两金”的精贵身价。文物店收来的这个田黄,材质稍逊于一般的田黄,底子较硬,年龄也稍晚一点,应该属于嘉庆道光的年代。
(注:崔明泉为原济南市文物店总经理,现任山东省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山东省文物专家委员会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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