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载着昨天岁月的胡同
2015年06月02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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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葆元
  济南的胡同缠缠绵绵,住胡同的人向往着胡同外的宽敞和热闹,胡同外的人迷恋着胡同的深邃和幽静。一阵大拆迁的风暴刮过之后,胡同所剩无多,所剩无多的胡同顿时珍贵起来,寻常的百姓之家摇身变成旅游资源。看惯了千人一面的高楼巨厦,游人们寻找着昔日的胡同,只有胡同才有历史,只有胡同才有传说,胡同里装的是昨天的岁月。
  现今济南的胡同集中在明府城一带,小巷伴着流水,曲曲折折路转人回。胡同不像通衢大道走上去让人心生豪迈;胡同是一条柔肠,走进去让人思绪万千;胡同还是一曲婉歌,眼看着佳景已尽,突然一个转弯,前面又是一番风景。济南最绝的胡同是西更道里的数条小巷,羊肠一般,几步一个弯,从按察司街进去,拐十八个弯才通到泉城路的皇亭西侧,简直就是一座城市的迷宫。那里拥拥挤挤住着百十户人家,隔着一条街南窗说话北窗听,迎面走在胡同里,没有大摇大摆的,都是侧身而过,这就是昔日的生活。只有窄屋才能打造陋巷,在陋巷里没法放飞心情。
  不应该抱怨胡同的窄小,胡同是一个年代。那个年代里没有私家汽车,当然就没有错车、泊车的概念。富豪人家出行备轿,次一等的中产阶层备马,一般百姓出远门可雇驴,贫穷的只好歩辇了。只有鞋没有轮胎,要那么宽的路干什么?胡同足矣。况且道路的宽窄,门第的高低依官序为例,官位品级决定着庙堂建筑的高度,道路的宽度。中国最宽的路当数天安门前的长安街,那是皇家御道。济南州府之地,把昔日的府东大街、府西大街开得与长安街一般,岂不是谋反?官道如此,何况百姓的路,百姓就是走胡同的。无数的生息和繁衍都在胡同里,说不尽的悲欢离合也在胡同里,胡同是老百姓的天堂。
  这样一来,遗留下来的胡同就是一个城市的古迹,是活着的历史。在胡同里行走可以延续历史的思绪。人的最大困惑是生在世上却看不懂这个世界,有些人自以为看懂了,走过了数十年还是没有走出天道的迷局。那个“天道”当然是社会的发展规律。所以我们是走在胡同里,左拐了右拐,在寻找着自己的坐标。胡同躲开了尘嚣,让我们的心静下来,即使迷失了也不要紧,想想来路,退回去再走。总有走出去的时候。胡同是沉思的佳境,曲折盘旋的小径预示着我们的人生,走在这小径上茫然着,是混沌的人生;在小径上悠然自得的,是醉里的人生;在小径上走出生命坦途的,是永恒的人生。
  有一个朋友告诉我,在济南,没有死胡同。我深信不疑。条条大路通罗马。世上没有走不出去的路。此话刚落,我就碰上了那个年月流行的大游行,只见主干道上全是游行的或者看游行的人,我骑着自行车被禁行,于是想起这句名言,一扭车把钻进了胡同。结果是第一个弯就拐进了死胡同。我在心中大骂我的那位朋友以谎言冒充名言,当懵懂地从死胡同退出,突然恍然大悟:他固然把一种预测当成结论,我却把他的结论当成名言,能全怪人家吗?从此我始知道,条条大路未必都通罗马!
  与胡同相配的是四合院。是四合院的消失导致了胡同的消失。中国历史文化中的四合院是家族的盛堂,一院一姓,除了血脉繁衍还以诗书礼仪传家。在四合院一座座排开的时候,胡同就成了百姓文化的通道。当一个院子住进了外姓人家,不管这个院子多么规整,都是大杂院。其实大杂院没有规整的院落,规整的院落也会因了外姓的入住而变得杂乱无章。这个事实说明,传统文化有时候是以家庭为细胞存在的,当两个不同血缘的细胞共处,就会发生排异反应。而胡同正是沟通两者的理念走向一致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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