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城就急吼吼地想要变贵族
2016年04月19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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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上两步,借着一辆汽车的灯光,果然看清了豁子门牙上的那个洞。
  他也认出了我,愣了一下:“你还好这口儿呢?”
  我点点头,同时恍惚感到自己和他之间还有什么事儿没“了”。他不会再续前缘捅上我一刀吧?
  豁子却咧开嘴,近乎粲然地笑了,然后以亲热的口气跟我谈起生意来。他表示,看在“过去在一片儿混”的情分上,可以给五百块钱把票转给我。
  “这票我弄来也费劲,还得到院里找人去。”
  但这个价格也超过了我的承受能力。我拒绝了他,索然地点上颗烟,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发呆。
  又过了一会儿,演出正式开始了,广场上的人群稀落了许多。豁子兜售了一圈儿,票仍没出手,便又绕回到我面前:“一口价,二百。你还能听上上半场。”
  我兜里的钱恰好还剩二百多。但这时我却改了主意:“算了。”
  “别再往下砍了,这票进价就得二百。”他抬手看了看表,焦急地说。
  我还没有答复他,却望见大会堂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关闭正门了。十五分钟的最后入场期限到了,豁子的票彻底砸手里了。他的两个嘴角滑稽地撇了下去,既像哭又像笑,但什么也没说,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开。
  我却追上去,邀请他找地儿喝一杯。豁子诧异了一下,随后和我乘公交车来到西单电报大楼侧面的一家酒吧。两杯啤酒下肚,他的情绪好了起来,话又碎又密。我们聊到了过去“那一片儿”的几个神人神事儿,发现共同认识的人还真不少。
  显而易见,豁子如今混得不怎么样,掏出来的烟已经不是“万宝路”而是两块五的“都宝”了。他在追溯自己当年是如何挥斥方遒时,透出一种滑稽的英雄迟暮的气息。随着生活越发光怪陆离,那一代“顽主”的好日子终于过去了。而我则看准时机,把话题引到陈金芳身上。
  “当初为了个‘婆子’差点儿跟你翻脸……用你们的话说,这就叫老鼠操猫×吧?”
  “你跟她很熟?”
  “真就是同学,在班上几乎不说话。你掏刀子的时候我差点儿都尿了。”
  豁子爽朗地摆了摆手:“没必要害怕,其实我也是外强中干,就想吓唬吓唬你……再说后来警察不是来了吗?”
  说到陈金芳的时候,豁子倒是心态平和。他歪着脑袋思考了半天,最后下了这样一个结论:“这女的,最大的优点就是——活儿好。”
  “我没体验过……”
  “那挺遗憾的。我前面‘带’过她的那几个人也这么说。”
  至于其他方面,豁子对陈金芳的评价基本是负面的。他认为她没见识、上不了台面儿,脑子也笨,甚至还不讲卫生,“为了把丫身上的泥儿搓干净,那阵儿没少买老丝瓜。”
  豁子还后悔拿出本金来让陈金芳做服装生意,那买卖看似红火兴旺,实则由于不善经营,很快就赔了个底儿掉。而陈金芳呢,丝毫没为俩人的生计考虑过,手头已经很紧了,却还一个劲儿地逛商场、吃西餐,每逢北京有小剧场话剧、音乐会之类的演出,都会死磨硬泡地让豁子给她买票。他如今干的这生计,就是当年蹚出来的路子。
  “她整个儿一傻逼。刚进城的山炮儿我见多了,但就是没见过这么急吼吼地想要变成贵族的。”豁子越说越激动,索性既厌恶又懊恼地骂起街来,“我那时候真是色迷心窍,为了她跟老家儿都闹掰了,我妈干脆搬到我舅舅家住着去了……就这样丫还不知足呢,后来居然偷偷把店里所有的钱都拿出去,说是想买钢琴。我实在寒了心了,索性抽了她一顿,让她滚蛋……你那时候也够没眼力见儿的,上来就跟我奓翅子,现在你评评理,那事儿换你你不跟她急?”
  我莫名其妙地一激灵:“你说她要买什么?”
  “操,钢琴。”豁子门牙漏气儿地说,“她也不知在哪儿认识了个乐团退下来的辅导老师,人家说她手长适合学乐器,她就死活非要买那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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