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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宗健
从A公司出来,仇昇再次步入趵突泉公园。园内草长莺飞,春意浓浓,玉兰、海棠、樱花次第绽放。携着缕缕芬芳的瓣片随风飘舞,轻盈地滑过他的脸颊。他却惨然一笑:“你们虽无百日红,却比我幸福得多啊!”
半年前,刚刚出狱的他开始马不停蹄地找工作。每一期晚报“人才招聘”版,他都反复研究,生怕漏掉一条有用的信息,他甚至熟悉到拿起这页报纸,便知道它反面印的是什么。
连续二十多次碰壁,皆因档案里那几个永不可抹的刺眼黑字。每次遭受打击回来,面试官们轻蔑冷漠的眼神就像正在收割的镰刀,在他贫瘠的心口上一下下刻着不屑一顾。比起入狱时不堪回首的一幕,如今对生存的疑问和忧虑更如烧红的烙铁,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麻木地转到泉城路,粗略翻看手中的报纸。阳光恰到好处地透过斑驳的树影,照到纸面某个角落。就是在这个一寸见方的角落,他眼前一亮……
辗转一夜后,第二日,他忐忑地步入一座大厦。走廊十分清洁,他边走边回头察看,自己一路奔波的脚印是否会在反着光的地面留上污渍。接待室里,他静候着。其他前来应聘的人也陆续进入就座。
不久,屋里渐渐热闹起来,大家好像不是过来竞争,而是来参加洽谈会或者联谊会的。“我是应届毕业研究生。您呢?”“我之前在一家外企做部门主管,感觉这里更有发展空间,但愿能为国企多出力。”研究生嘴巴略微一撇:“名额就一个,今天来了不少呢,我都心虚了。”外企主管眉毛轻轻上挑,微笑一下,没再说什么。
“对个人经历和学历不做过多要求”,仇昇就是抱着这丝希望而来。可听到身边人的对话,再看看周围张张充满自信的面孔,他的心再次被绷得紧紧的。
八点整,一位中年男子笑嘻嘻地进门。“诸位,大家的简历我都仔细看过了,从特长来说,都是本公司急需的人才。咱们今天按抽签顺序面试,下面……”
话音未落,一个年轻小伙儿忽然推门进来,他一脸凝重:“郝经理,借一步说话。”给大家致歉后,二人急匆匆出去。
透过虚掩的门,大家依稀听到郝经理急切的问话:“昨天行情不是还很好吗?”“刚得到的消息,亏损太大,严重影响到资金周转,不知道咱公司还能不能撑下去!”“老板怎么看?”小伙子的声音带着哭腔:“老板说不行就裁员。情况好转后谁愿意回来都行。如果破产,就对不起大家了。他正在调动剩余资金,把今年的工资提前发给员工,算是给大家个交代……”后面已经听不清楚,因为接待室的窃窃私语盖过了二人的对话。
几分钟后,郝经理进门,眼角布满血丝,“对不起各位。今天公司运营出了点紧急状况,请少安毋躁,我们的面试继续进行。”
“哧,快破产了,还面试呢!”研究生小声嘟囔着,从郝经理身边侧过出门。
“我去打个电话,马上过来。”
“我去方便一下。”外企主管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也跟着出了门。
大家自顾自地走了,没有人再回来。接待室只剩下仇昇一个人。
两分钟后,郝经理看到仇昇正在认真摆放凌乱的座椅,问了一句:“愿意留下来?”仇昇用力点点头:“善始善终,这样也是对您和企业的尊重。”
郝经理露出赞许的笑容,“那么,请你跟我过来见见总经理,交流一下。”“可我……”仇昇窘红了脸,那道伤疤又在脑海里折腾起来。
“小伙子,恭喜你,你正是我们需要的员工。加油吧!”郝经理笑哈哈地拍着仇昇的肩膀。仇昇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之前所谓的“公司的破产危机”不过是一场考验。
第二日清早,仇昇顺路买了晚报,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公文包。他一边继续前行一边想:“之前看到报上说,‘在这里总能找到你想要的工作’,嗯,不虚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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