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刚
同学群里都在转发一个老人的消息:88岁,抗美援朝老战士,仍然独居,精神依然矍铄。
老人是笔者上初中时的班主任,大家都为老人在教课时的种种好而感怀,更为老人仍然健在而激动流泪。
曾几何时,班主任身上总是罩着神秘的光环:抗美援朝的战士,而且是立过功的战士,复员后成为一名教师,严峻的脸庞,升国旗时标准的军礼,以及一口并不标准的英语,都足以令同学们膜拜!
突然就想,如果有一天,同学们只能在朋友圈里对着班主任的照片怀念时,那只不过是人生又增加一个痛点而已,可是对班主任,我们真的就不能再做点其他吗?哪怕一个拥抱。这其实也是在大多数同学们心中,埋藏了二十余年的心愿。曾几何时,这个严肃甚至认真得有点倔强的老师,总是同学们之间的谈资,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同学们谈资式的口吻,变成了日甚一日的崇敬和怀念。班主任的侄女也是同班同学,我们就在同学群里,给班主任写了一封长信,深切怀念他教学时的种种轶事以及同学们的怀念,通过她的微信发过去了,班主任侄女特意赶回家,给老人读信,老人激动得热泪纵横,从微信中传来他沙哑的声音:“你们都长大成人了,我却老了……”网络毕竟是虚拟的,还是出发吧!世界这么大,可这样的班主任只有一个,对于我们这种在外漂泊的游子来说,能回乡看望他的时日不多!于是毅然订了机票,换巴士转长途汽车,奔波3000余里,终于回到了故乡。此行就为班主任,一个欠了老人20多年,但仍然来得及的拥抱。
在安静的小四合院里,迎春花正在怒放,山风徐来,落英缤纷。一个老人,在迎春树下安静地读书看报。这就是大家牵挂了20多年的班主任啊!
使劲拥抱了班主任,师生热泪长流。可是,班主任真的记不起眼前这个学生是谁了,在他的印象中,在微信上给他写信的是另一个人而不是眼前这个学生,“那谁谁的信写得真好,文章写得真不错……”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热泪是真的。
在迎春树下,班主任回忆起读书岁月,学习好的,调皮捣蛋的,老师都还记得,可把大多资质平平,在班上没有任何表现的我等全忘了,这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可亲可敬的班主任还健在!而他的心还年轻,他眼前头发花白的学生,还是没有长大的孩子:“我给你泡方便面吃……这些糖,都给你装口袋里,我老了吃不动,都拿着你们娃娃吃……”
于是,随后又有几位同学兴致盎然地来了,走进班主任的四合院,在迎春树下合影,在朋友圈晒满满的幸福,还有满脸的沧桑,这些年的岁月就刻在班主任脸上,如黄土高原上纵横的沟壑,而这些同学们,何尝不是呢,眼角额头的沟壑正在加深,正在加深的还有幸福和师生情谊。
岁月悠悠,往事历历。班主任很有心,把每位来看望他的学生,一个个仔细地记在一个笔记本上,有空就翻看。这是他一辈子的心血,转化成一个个坚实的存在,是老人一辈子的精神家园。又有多少这样的班主任老师,在演绎这样的成长故事?
如果年龄可以论公岁,老班主任可以是44公岁,仿佛还年轻。的确,班主任仍然思维敏捷,大多数同学积攒了20余年的心愿仍然能够得以实现,真乃人生之幸。其实班主任教过的学生太多,老师把你早忘了,他一遍遍地重复着你的名字,在大脑里搜寻,最终苦恼地说还是没从脑海中找到,这又是另一种幸福的烦恼了,你告别老师了,他仍会在以后的日子里不停地在脑海中搜寻你年轻时的信息……
其实我们每年春节也会返乡,但是,这些年就忽视了这些老师的存在,偶尔在心底会想起他们,但是从没想到去探看,从没想过去给他们一个坚实的拥抱,给他一句感谢的话。 能去就去吧!一年也回不了一次家的外乡人。那个在心底感激牵挂的老师,总会有一天突然离开你,那个在成长中给了你温暖,给了你鼓励,给了你无情训斥甚至体罚的老师,是一辈子成长的精神支柱,是永不凋败的精神滋养,不论走多远的路,一直在你的血液里流淌。
其实,这个还来得及的拥抱,付出的真是太少太少,对老师而言这只是一个温情的片刻,可我们换来的却是无比奢侈的精神安慰:换来一辈子心安,卸下一个永生的歉疚!这分奢侈似乎对老师来说都有点不公平。
生命中有多少来不及,可又有多少来得及,比如这个简单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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