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燕
夏日午后,骄阳似人,高温将稻田里的水晒得烫脚,将背晒得脱皮,戴着草帽,低着头,腰酸背痛,头昏脑涨。
“冰棍,卖冰棍咯……”像是一支清醒剂,头猛地抬起来,目光馋馋地伸过去。推自行车的人一边吆喝,一边将自行车铃铛掀得清脆悦耳。自行车后架上托着用白色泡沫箱子装着的冰棍透过厚厚的棉絮,惹着我们三姊妹的眼。
那时候冰棍不贵,白糖冰棍5分钱一根,绿豆冰棍6分钱一棍。有人来买,卖冰棍的便将棉被掀开,迅速拿出冰棍,像被烫着似的,又迅速将棉被盖上。
“妈妈,我想吃冰棍。”弟弟手拿秧苗,望着不远处28寸自行车后座上捆绑着的泡沫箱。“我也想。”妹妹一脸娇笑。我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父亲。父亲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天上火辣辣的太阳,说:“回去歇会儿吧,凉快点再来插这些秧苗。”不等母亲回话,我们三姊妹急急地就往岸上跑,跑到水塘边匆匆洗手洗脚,又一路欢呼奔向泡沫箱内迷人的世界。
拿着冰棍,迫不及待地撕开薄薄的包装纸,看到那晶莹的沙冰,轻轻咬一口,那甜美沁凉入心扉的感觉,让心瞬间如山花怒放,飘飘欲仙。妹妹吃东西总是最斯文,拿到冰棍后轻轻放入嘴中,秀秀气气地让其于唇齿间反复进出,似乎在聆听细水长流的声音,细细品味甘泉流入肚腹的清凉。
弟弟最性急,冰棍刚入手,便急急咬上一口,让那一小口冰坨落入口腔,刺激着唇齿,哆嗦着,寒栗着。又蹦又跳,心底伸出无限快意。我总是最贪心的那一个,当冰棍一点点变小,一点点化为虚无,我总是万分不舍,千般留恋,将那根扁扁的小木棍含在嘴中,让冰棒的味道继续溢满唇间。
有一次,见冰棍在高温下融化得太快,傻傻的我想出一个傻傻地办法,将冰棍放入碗中,这样即使冰棍融化掉,也不会可惜地砸在地上,而是融为甜甜的冰水。看到我的方法后,弟弟和妹妹也如法炮制,然后,不知想起了什么游戏,我们一人端着一根冰棍围着小院追逐起来,吓得母亲大喊:“小心摔着。”
可是我们谁也听不进去,手捧浸凉追逐着,欢笑着,肆意挥洒我们的快乐。可是,弟弟到底还是摔着了,碗破了,冰水瞬间化为虚无。我和妹妹瞬间傻了眼,弟弟号啕大哭。卖冰棍的已走远,这一摔,弟弟今天便彻底吃不上清凉冰水。一种亲情,我下意识地将碗中的冰水递给弟弟,劝弟弟不要哭,可是弟弟不接。这时妹妹也轻轻走过来,将碗递给弟弟。
那时妹妹三岁,因为母亲早产,加上营养不良,看上去和两岁左右的小孩差不多。弟弟望着妹妹,也不接,可是,他的哭声停止了。母亲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父亲转身进了厨房,另拿出一只小碗。将我和妹妹的冰水各匀出一点,倒在那小碗里。可是,一根冰棍的冰水能有多少呢?匀一部分出去,剩下的还不够碗底。可是,我们一点一点地抿着小嘴吮吸,很开心……
现在,“买冰棍”的声音虽然早已远走,可是坐在空调房里,悠闲地吃着冰柜里批发来冷冻着的冰淇棱的时候,还是会时时想起。只为冰淇棱虽然越来越高级,品种也越来越繁多,可是,再也品不出纯真浪漫年代唇齿间弥漫的香味。
冰棍,成了儿时一幅美好的画面,画面里,有父母,有弟弟,有妹妹,一家五口,朝夕相处,温馨甜蜜。那一份浓浓的亲情,再多的电话弥补不了,再多的经济来往替代不了。
冰棍,其实是回忆中的一个触点,是情感的一个亮点。尽管岁月的风帆已远走,温馨却常在心中。记忆的追寻,昨日情节的勾勒,那曾经的味道,让昨日的物事于冰凉的甜润间溢满心房。
喜欢夏日,喜欢热情似火的日子里,有着冰棍的美好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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