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场与做梦的男孩
2016年06月29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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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守勇
  村子西北那片叫做“耷拉头”的农田,包围着一块长方形的场院。与其他场院不同,这里占地多达上百亩,平整的水泥地面,农忙时节用于打稻脱麦,忙完了绝不堆放稻草和麦垛。我打小就知道,那里还是一座——飞机场。
  农闲的时候,机场是村民纳凉和小孩子们学骑车、做游戏的乐园,也是父亲有闲空时带着我放风筝的理想场地。父亲喜欢糊风筝、放风筝,记得我家存放农具杂物的西屋墙上总是挂着好几个风筝:用竹篾扎成锅盖大小的圆形或五角形,糊上报纸,缀上一段苘绳。有时父亲从地里回来,摘下一只风筝叫上我就跑向飞机场。路两边的麦子还没有熟透,顶着芒刺随风摇摆。每一次父亲的风筝飞上天,翱翔,翱翔,我就呆在飞机场上想,我要是一只风筝多好,自由飞翔,无拘无束。
  放风筝的机场有时也会停靠飞机,是那种张着两支宽大翅膀为农田撒药的小型飞机,每年只在麦苗返青、水稻衍花的时节飞来,干完活儿就走。飞机飞得很低,贴着树梢,在农田上面拖着散开的烟雾轰鸣掠过,村子内外弥漫着呛人的药味。大人们好像和驾驶员很熟,每次总有几个钻进飞机,在空中转悠几圈,从刚落稳的飞机里跳下来时,一脸遮掩不住的兴奋。小孩子不能靠近,更不让上,只能远远地看。不知有多少个夜晚,我就梦见自己也坐在机舱里,或者娴熟地操纵着飞机,像风筝一样在空中自由翱翔,俯视大地,眺望远方。
  但是飞机不是风筝,它身后没有那条牵扯羁绊的绳子,蔚蓝无垠的天空是它的领地,它有足够宽广的空间和视野,以一种向上的力量融进天空,直到远去。
  后来,随着生产队解散和分户单干,飞机不来了,飞机场彻底成了场院,排满了麦秸垛、稻草堆,而且开始坑坑洼洼、凹凸不平了。这时我离开了村子到外面上学,听说飞机曾经来过,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就飞走了。我没有亲见,但这又有什么呢?自从第一眼见到飞机,它就带着我的向往飞走了。
  “没完没了地去想自己生存的理由或人生的意义,客观地讲,纯粹是庸人自扰。”好像是爱因斯坦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别忘了,一个在田地沟渠中飞奔的七八岁的男孩,正是做梦的年龄。我庆幸在农村生长的那些日子,庆幸在我开始油然而生一种叫做理想的情愫的时候,我见到了飞机,感受到一种力量。近四十年过去了,我总会时不时想起,依然记得飞机前面的灯光,一闪一灭,灯塔一般闪耀。
  现在见不到那么简陋的机场和飞机了,但是它们的确承载着我的向往,那是我童年的梦,历经风雨,日渐豁亮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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